走进去了，我的心倒坦然了。我走到接待处，说：“我要找学生科的李同志。”
一个女同志把我领到一间小屋子，说：“你在这里等一下，我去找他。”
我点点头，坐下来。
她关上门，走出去。我看了看周围，我猜不出这是干什么的地方，有一张挺大的办公桌，一把办公椅。可是，办公桌上空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我坐在墙边的一个长沙发上。
我安慰着自己：“管他是干什么的。反正不象是个审讯室。”
等待是最难熬的，尤其是在这种地方。
我开始看着表，一分一秒地数着。我意识到，他有可能是去吃午饭了。我想着聂子，她一定也急坏了。我犹豫了再犹豫，还是站起来，悄悄地打开门，看了看，大概大家都去吃饭了，整个办公室显得很冷清，只有几个交谈和打电话的声音。
我偷偷地从门缝里挤出来，蹑手蹑脚地跑出去，聂子赶紧迎上来，问：“怎么样？”
我嘘了一声，压低了声音说：“可能都去吃饭了，没碰上我要找的那个人。我怕你着急......”
聂子说：“我没事儿。我本来跟我自己说，如果你一点钟不出来，我就进去找你。和你在一起。现在才十二点多。我倒忘了午饭了。这样吧，如果你一点半不出来，我再进去找你。别担心我。你快回去等着吧。”
我点点头，偷偷地溜回屋子。
过了很久，门才打开，李同志走了进来。
他看了一眼我，迟疑地问：“你是？”
我心里有点儿高兴，要是我的事儿大发起来，他肯定记得住我的。我忙说：“我叫吴剑。关于那两辆自行车买卖的事儿。昨天您找过我。”
他又看了看我，才说：“对。有什么问题吗？”
我前倾起身子，很恭敬地说：“我想起来了一个新情况，想向您反应一下。”
他挥挥手说：“你等一下。我回去拿一下材料。”
我又坐回沙发，心里面七上八下地等着他。
他抱了一大堆材料回来。我的心都有点儿凉了，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在哪儿犯了这么多的事儿。
他从材料里找出一个活页夹，翻了翻，然后，头也不抬地说：“你可以讲了。”
我清了清嗓子，小心翼翼地说：“昨天晚上，我忘了讲一个细节，也不知道有没有用，但是，我还是决定来讲清楚。卖车的那个人是我的哥们李钢在从北京到上海的火车上认识的，李钢介绍了我们认识，他就有急事回北京去了。我就问了我们外教，然后，让他们两个人自己联络去了。说实在的，连那人姓什么，叫什么，我都不记得了。”
我又想了想，突然又找到一根救命稻草，我忙说：“对了，我想起来了，我自始至终没有拿一分钱的好处。”
然后，我又加了一句：“我觉得李钢也和我一样，一点儿也不知情。”
他抬起头，看了看我，说：“讲清楚你自己的情况就行了，不要觉得，不要管别人的事儿。”
我赶紧点点头。
他又低下头，不停地翻着他那一堆材料。
屋子里静悄悄的，只有他翻纸的沙沙声。我觉得肺里面憋憋的，有一种喘不过气来的感觉，不知道是不是太紧张，最近，我常常这样。
我使劲地喘了几口气，才好了一点儿。
他抬起头，看了我一眼，还是没有说话。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我一动也不敢动，连表也不敢看。我使劲地低着头，直着腰，又累又疼，我偷偷地抬头看了他一眼，见他还在读东西，我才敢稍微动了一下，换了个姿势。
又过了一会儿，他终於抬起头，看了看我，慢慢地说：“你说的情况，基本上和其他人交待的是吻合的。”
他顿了一下，想了想，才说：“本来，我是不该说的。因为我们还在调查阶段。但是，我看你也不象是经过这种事儿的，我想，我不说，你肯定是寝食难安的。”
我使劲点点头。
他接着说：“这当然是我个人的看法，还要看最后调查和我们集体研究的结果。如果，你说的情况属实的话，应该不是什么大问题，顶多是你们系里点个名批评批评。”
我喜出望外地从沙发上跳起来。他看了我一眼，我忙坐下来，一口大气也不敢出地低下头。
他接着说：“以后，这种悬事儿少搀和。现在这社会上，什么人没有啊？不认识，不了解的人少打交道。”
我不停地点着头。
他看了看表，说：“好吧，我还有个会，你可以走了。”
我一看表，快一点半了！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慢慢地走出门，我轻轻地把门掩好，就再也忍不住地一路雀跃着，跑出保卫处。
聂子正站在门口向里面看，见了我的样子，她也笑了。
我拉着她的手，跑出来，坐在长椅上，喘着气说：“没事了！”
她笑着看着我的样子，清清地说：“别着急，慢慢说。”
我喘了口气，才很得意地说：“我一进去，就先把李钢介绍我和那个人认识的事儿说了。然后，我又想起一特重要的细节，我在这当中，一分钱也没拿。”
她笑着说：“这有什么得意的？这么重要的细节，你昨天怎么忘了说？”
我笑着说：“我这人本来就忘性大，昨晚上不是把你的书包也忘了？昨天，我一进这儿，一见警察就蒙了，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她笑着说：“好吧，情有可原。那保卫处的人怎么说？”
我笑着说：“他半天不说话，就是看着他面前的材料。有这么老厚。”
我一边用手夸张地比划着，一边继续说着：“我开始一见那么厚的材料，心都凉了，总觉得自己没犯那么多的事儿啊。现在，想明白了，肯定是关于这件事儿，所有人的材料。他对了半天口供，觉得我的问题不大。”
聂子细心地问：“他们的原话是什么？”
我想了想说：“他好像是说，你的问题应该不是什么大问题，顶多是系里点名批评。”
聂子高兴地说：“太好了。”
我拍拍肚子，笑着说：“现在才觉得饿，肚子咕咕叫得厉害，你呢？”
她笑着说：“我也是，刚才一点儿也不觉得。”
我突然想起什么，收敛起笑容，拉住她，很严肃地问她：“聂子，我如果要是真的没事儿了，你还会和我好吗？”
她红着脸，低下头说：“我其实一直都想和你在一起的。只不过，我想再等一段时间。现在，我不会离开你了，除非哪一天，你不想要我了。”
我很着急地说：“我不会的。我......”
她笑嘻嘻地打断我说：“先去吃饭吧？我可是真的饿了。”
我也笑了，大叫着：“走，去撮一顿，庆祝庆祝。”
她忙说：“以后再庆祝吧？咱们随便吃一点儿快的，我下午的课快迟到了。”
我点点头，说：“那好。”
我看了看她的车，笑着，以退为进地说：“可是，我们只有你的一辆车。要不你先去吧？”
她红着脸，看了看车，又看了看我，就是不说话。
我只好说：“要不然，我带你吧？”
她红着脸，点点头。
我大笑着。她自己跳上后座，两只手抓住座位，就是不肯抱着我。
我骑上车，回头看了她一眼，她低着头，脸通红通红的。
我的心一荡，我想起以前，我也骑车带过一次馨儿，她是大大方方的。
“小心点儿。”一个不注意，我的车子有点儿歪，她叫着，一只手揽住了我的腰。我赶紧定了定神，骑稳了。她的手没有离开我的腰。我骑得特别的带劲儿。
我们到了食堂，小食堂还有卖盒饭的。我们排在队里，她不停地看着表，我看着她着急的样子，笑着说：“那一会儿买完了，你自己拿着饭去课堂上吃吧？”
她低声问我：“你不会嫌我没有陪你庆祝吧？”
我笑着说：“当然嫌了，我会要你以后好好补偿的。”
她问：“你要我怎么补偿......”她说着，觉得中了我的计，红着脸不再说下去。
一直到买完饭，她也不再跟我说话。
买好了饭，我们边往外走，我边问她：“生我的气啦？”
她摇摇头。
我只好问她：“今天晚上有空吗？”
她想了想说：“今天不行，我明天有个大考试，昨天和今天被你给耽误了这么多时间，我连书都没有看一遍，可能要熬夜了呢。”
我假装生气地说：“好啊，合着我就是白浪费你时间的一家伙。我纯洁的心灵真的受伤了。”
她笑了，说：“好了，别装了。明天考完了，我们再庆祝，好吗？”
我忙问：“什么时候？”
她边往外跑边说：“五点吧，我们在一教门口见。”
我忙说：“不见不散。”
她已经出了门，也不知道听见了没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