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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可是去了,出乎我的意料,感觉竟然那么好。每一个人都那么热情,诚挚。大家祝福像我这样的幸运儿,安慰被拒签者。大家都说,上海人很世故,起码,那一夜,我没有感受到。也许,是因为共同的目标,共同的追求,共同的命运,让每一个人都显露出自己最美好的一面,让每一个人都显露出人类最纯洁最深刻的本性。仔细想一想,我们这一群人也真的很有意思,本来毫不相干的一群人,背景不同,学历不同,生活经历不同,职业不同,只是因为同是要出国,就这样聚在一起,坦诚相交,互相帮助,度过这样一个人生艰难的关口。也许,我们人生的交集只有这一点,大家还是尽情地享受着这样的温情。世人总是把出国的人看成是势利,钻营,妒忌的小人,我实在不敢苟同。我们互相敬酒,一饮而尽。我还是没有喝酒,可我也醉了。我以为只有我想又哭又笑地疯,那一个晚上,我们一起落泪,一起笑,一起疯狂,和一群同你一样的陌生人在一起疯,感觉真好。也许人压抑久了,就需要渲泄。

  后来,我同他们当中的许多人保持过联系。那位带小孩的妇女是和我一起签过的,可是,听说,最近,她在和她的丈夫闹离婚,但愿只是又一个这样的传闻。那位小女孩终于去签了,好像没有签出来,以后就失去了联系。我和那位老人一直有联络,他一直是我的良师。他现在在一家美国移民律师事务所,他是那里最老的律师助理。他说,他一定要考下律师牌照,帮助那些中国来的非法船民申诉。

  第二天,我醒过来,第一件想做的是就是重读我最爱的围城。

  出国,人生,一如围城。里面的想冲出来,外面的想冲进去。可是,不出来看看,怎么知道那围城里的好呢?

  本来以为,签好了证便是大功告成了,谁知道还有那么多繁琐不堪的手续:要学校开退学证明,政审证明,教育局证明,公安局证明,最后,是去注销户口。从此以后,中国无所不包的户口系统里就不再有我这个人了。那一刻的感觉很不好,毕竟故国生我养我二十年,要一下子割舍而去,真的很难。一下子,我想起了聂子日记里的那句话:“一个人,同洋娃娃呆久了,也会生情......”我苦笑着,喃喃地自言自语说:“更何况是自己的祖国呢?”

  “你签还是不签?”办事员打断了我的思绪,大声嚷道。

  我只好拿过笔,签下了自己的名字,用中文。

  然后,我小心翼翼地问:“我的手续办完了罢?”

  他又不耐烦地大声说:“卫生局体检,走个形式,然后,就可以来取出境卡,飞了!”

  我忍气吞声地道着谢,走出门外,想着飞走的感觉。

  第二天,我早早地到了卫生局,想赶紧走完这个最后的形式。一切的检查都很顺利,我的内心也很平静。甚至当我看到体检表里有心电图这一项的时候,我也只是心中一跳,并没有太在意。甚至躺在床上测心电图的时候,我心里也是一片空蒙,很平静。

  我睁开眼。医生诧异地看着我:“小伙子,你的心脏可不太像年轻人的。我只能让你体检不合格,暂时不能出国,下周来复查,合格了才能走。”

  我当时只是觉得好笑,只是觉得老天爷开的这个大玩笑真的太好笑了。我拼了那么久,拼坏了身体,只是为了这样的结果?一切都已经通过,竟然最后是在走走形式的体检上,因为心被熬坏了,而卡在这里!

  我冷冷地笑着的样子,想是把医生吓坏了,他连忙安慰我:“不太严重,好好休息,下周来的时候放轻松一些,不要有太大的压力,应该可以过的。”

  我淡淡一笑,说了声:“谢谢!”慢慢地走了出去。

  我不记得那以后的一个星期,我做了什么,想了什么,也许,我什么也没有做,什么也没有想。我只是写了两封短信,给馨儿和聂子。告诉她们,我体检没有通过,不能出国了,其他什么也没有说。又买了一张去响沙湾的车票,这一次,我不想逃票了。

  一周后,当我从心电图室再一次走出来,头也没有回。医生在后面大声嚷着:“一个月后可以再来复查,最后一次机会了,好好静养!”

  我走到火车站,投进两封信,登上了西去的列车。

  我一直在想,如果,我能够让聂子再多了解我的感情生活一点,再多介入我的生活一点,我们现在的命运会不会有所不同?这以后,还会不会发生那么多的事情?因为,我给馨儿聂子寄的是几乎同样内容的信,聂子只能疯了一样地到处找我,学校,宿舍,朋友家,只能给我家,宿舍发无数封信,说她要在我的身边,只求我能让她再见一面。可是,当我知道这一切的时候,都已经太迟了。而馨儿,她一接到信就从美国飞回来,赶到了响沙湾。

  “when everything has left you feeling forsaken. . .

  sink not into despair.

  You have always taken it for granted

  but there will always be a shadow by your side. ”Part of a poem by Anonymous

  (当你觉得被世界抛弃遗忘了的时候,不要绝望。你一直把她当做理所当然,但是,那里永远有一个影子在你的身边。无名氏的一首诗。)

  响沙湾。

  当馨儿见到我的样子的时候,她哭了。

  我满身满脸都是沙土,甚至眉毛,睫毛,和鼻孔里,也都是沙。头发蓬乱得像草,满鬓的胡子。沙土结成了痂贴在我的身上。我已经整整两个星期没有剃须,理发,和洗澡了。我只是整日整夜地伏在沙上,用心听着。累了,我就静静地躺在沙丘上,目光呆呆地望着天。

  馨儿跪下来,俯下身子,用脸贴着我满是沙尘的脸,泪水一点一点地滴在我的脸上。渐渐的,我才像是从梦中醒过来,她咸咸的泪水浸在我被风沙吹沥得粗糙的脸上,竟有些痛。

  我猛地抱住她,拉开她的头,深深地望着她,她也深深地望着我。我吻向她,她也第一次那么热烈地回吻我。她那柔美的身子那样动人心魄地颤动着,她那美好的曲线那样美妙地迎合着我。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疯了一样,我撕开她的上衣,喘着气,吼道:“我要你!我要你!”她迎合着我,低低地呻吟着:“噢,木头,木头......”

  天堂般的狂欢。以前的我们,一直自由自主地下意识地把性当做不好,不洁净的事。在北戴河那唯一的一次,我们是在夜里,紧紧地盖着被子偷尝禁果,从来没有想到肉体的欢愉竟是这般的极乐。

  “啊!”在那同一时刻,我们两个人同时大叫了一声。我很轻很温柔地射进她身体的深处,她很温柔地挺起身静静地承受着。然后,我紧紧地抱住她,我们谁也没有说话。

  然而,也就在那一刻,我又深深地陷入懊丧与痛苦之中。我紧紧地闭住眼睛,默默地对自己说:“我不应该这样的!不应该!”我感到馨儿在离开我。睁开眼睛,馨儿轻轻对我一笑,默默地拾起地上的衣服,默默地穿上,看见她的样子,我更加难受,急忙也站起来,静静地给她披上我的外衣,揽她过来,让她依偎在我的怀里。

  “木头。别胡思乱想了。知道我现在最希望你做什么吗”馨儿抬起头,轻轻一笑,淡淡的,恬恬的,却隐着一丝无奈与忧郁,这是我第一次见馨儿这样笑,比以前的苦笑,多了一丝欣慰,少了一点苦涩。在这以后,这样的笑,就常常挂在馨儿的脸上,伴着我,我就很少再看到她从前常有的开心的真正的微笑和不久前常有的苦笑了。

  我打断自己的沉思,忙说:“做什么?我真的什么都愿意!”

  “我要你刮胡子,洗澡!”馨儿看着我一本正经的样子,大笑起来,转身而逃。我拼命追她。好不容易追上了,我们一起总算找到了一家有淋浴的旅馆。刮了胡子,洗过澡,真的是一身轻松,似乎也洗去了不少的忧愁与烦恼。

  “你等着,我也得去洗一下。”馨儿摸着我的胡子,笑着说,“嗯。收拾一下,你也挺精神的,挺拿得出手的。”我想捉住她,她一拧身,钻进浴室,锁起门。

  听着哗哗的水声,我不禁有些心思翩翩,想起刚才馨儿那娇好的身子,想着沐浴中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