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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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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一晚上,学校的厕所和洗手间里呕吐声此起彼伏。我突然觉得人性还是本善的,心里暖洋洋的。哪里知道,过了一阵子,有个同学回来说,庆丰包子铺换了个地儿,又开张了,而且生意比以前还红火得多。大家都唏嘘不已。那以后,每当我骑车路过庆丰包子铺,看到那里排着的长长的队,和队伍里兴高彩烈的人们,我就直起鸡皮疙瘩,低下头,赶紧骑过去。

  那一段时间,我再也懒得和不敢乱逛了,怕再碰上点儿什么怪事儿,有些事儿,还是不知道,被蒙在鼓里的好。

  我就找些闲书和小说窝在宿舍里看。我先把金庸的小说重新“复习”了一遍。正好宿舍里有个同学在开武打小说的租书铺,我就把他的书通通借来看。他笑着说,我这么点书哪经得起您老人家这么看那?果然,不久,我就把他的藏书全都看完了,我就到外面的租书铺租。看着看着,突然觉得外面的租书铺很贵,租不起了。实在没事儿干,好了伤疤忘了疼,就又恢复了骑自行车闲逛的节目。一下子撞见了北京图书馆,一下子就爱上了。真大,那么多的书,全都是你的!在这里,还没有太浓的商业味,有的只是书的香味。

  有一天早晨,我正兴冲冲地从宿舍里出来,刚要往图书馆去,就被谭志强叫住了:“吴剑,等一等。”

  我回过头。

  “又去图书馆?”他追上来,喘着气说,“你小子现在还真不好找。三天两头不见人。”

  我笑了笑,没有回声儿。

  “你倒过得真滋润!”他平息着喘气,仍旧笑着说,“整天看书,充实自己呢?”

  “那是,那是。”我笑着说。

  “是不是书中自有颜如玉?”他又笑着问。

  “没有,没有。”我还是笑着说。

  然后,他一下子严肃起来,走近身,压低了声音,说:“你听说了吗?咱们的班主任要移民加拿大了。”

  我也一下子沉下了脸:“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他叹了一口气:“你这样,她的课都不上,躲着,犯得着吗?”

  我还真是被冤枉了,急忙分辨:“为她,我可真犯不着,我就是懒得去上课,我又不是只不上她的课,其他老师的课我也常不去呀。”

  “那你她走之前就一直躲着?”

  “可能罢,也可能不。”我忙问,“她什么时候走?”

  “也就是这两个星期了。”

  “知道为什么走吗?”我一半是好奇,一半是冷嘲热讽地说,“不是为了学习国外的先进技术,学成了以后报效祖国吧?一把年纪还弃国离家的。”

  “你别说,人家故事还挺感人的。听说,她先生是个爱国华侨,年轻的时候,一颗红心回了国。听说,当年两个人是北师大里一对人见人羡的才子佳人。结婚没多久,先生就被怀疑是美帝国主义的特务,被下放到外地去了。这么多年来,一直两地分居着。在将近三十年里,他们一年只有两周的假期可以相聚。总共只有不到一年在一起的时间。实在等不下去了,他们才决定到国外去团聚的。”

  “噢。”我应着,咀嚼着“到国外去团聚”的深意,心中有些懊悔自己刚才的嘲讽,更懊悔自己这一直以来对她的态度,我想,“这么多年,一直两地分居着”,在外人听来,只是短短的一句话,可是,在他们来说,这是他们一生中最美好的三十年啊!这中间又有多少的心酸多少苦?到国外才能相聚,这又是何等的无奈!当然,在当时我做梦也想不到这个故事对我一生命运的影响。

  也□c是因为心中的悔意,更也许是实在不知道见了说一些什么,接下来的两个星期里,我还真的有意地躲起了班主任老师的课,并且尽量不去班里。

  她走了。我一直到现在也没有再见过她。现在想起来,我们之间的difference(不同),不过是两代人之间的不同罢了,而我却把这个不同太personailize(个人化)了。就像我一直觉得我没有做错什么,她也一定有自己的观念和思维模式。我应该学会尊重别人。即使有意见,也应该是对事不对人。尤其是在处理李宜红的这件事上,她完全赢得了我的尊重。我很希望自己以后能有机会亲口告诉她这些。

  下面的日子可以说是风平浪静。我仍旧常常不去上课,谭志强和李钢通常把重要的作业和老师讲的重点告诉我,凭着点小聪明,我居然也能混过关。如果晚上我回宿舍早的话,就和同宿舍的同学一起神侃,我知道了,白雪把班里搞得很好。现在,大家都知道了学校里那个不成文的惯例:在高二文理科分班的时候,成绩最差的一个班会被分开。白雪把提高成绩,不被分班当做了口号。我们在期中考试里的成绩又有了大幅度的提高,尽管还是最后一名,距离倒数第二名的班已经不远了。我也开始多去上课,想搞好自己的学习,我觉得这是我现在可以为班里出的唯一的一点力了。

  期末考试前的摸底考试,我们班竟然是倒数第二名了!大家都兴奋极了,我们都对期末考试充满了信心。李钢甚至大叫:“我们要争第一!正数的!”

  可惜,最后的期末考试,我们又是最后一名,只差了一点点!第一名的一班领先很多,剩下三个班,每个班之间就差了一分。大家都沮丧极了。

  我明知不可为,还是去找了校长:“校长,这次文理科分班的事......”

  “吴剑,不要说了。”校长温和地打断我,“这是学校的惯例。”

  “可是,这惯例并不合理。”我着急地说,“怎么能只凭学习一项来评定一个班的好坏呢?我们班在各方面的成绩是有目共睹的,为什么要把这样的一个班分开呢?怎么能用一条不成文的惯例就分掉呢?”

  “你的建议都很好。现在,社会上强调法制。我想,我们应该把这一条不成文的惯例制定成正式的规章制度,并且在学习的基础上,再加上一些其他的考评指标。”校长心平气和地说。“可是,你也知道,法制社会最忌讳的就是在事后,人为地改变制度。现在,惯例只包括学习成绩,当然不能事后只为你们一个班改掉。”

  我明知没有道理,可还是说:“就算只算学习罢,我计算了一下,把本学期几个重要的考试成绩平均起来,我们班不是最后一名,不能一仗定乾坤罢!”

  “这又是赛后改变规则的问题了。我想大家都心照不宣最终的结果是基本上取决于期末考试的。”校长不禁笑了,“据我所知,你们班也在全力拼这次期末考试。如果,我照你的办法去计算,设身处地想一想,倒数第二名的那一个班会有什么感觉呢?他们也许会要求把上学期的成绩也算上,这样似乎更公平一些。据我所知,那样子,你们班肯定还是不行。另外的问题还多了,比如,什么样的考试算是‘重要的考试’,应该计算进去,我想,计算不同的几个考试,就会有不同的结果。”

  我真的是心服口服了:“校长,谢谢你。”

  “我真的应该早一点提醒你们。”校长送我出来,拍着我的肩膀说,“不过,分开来,不一定对你们是坏事。”

  “为什么呢?”我奇怪地问。

  “你以后会明白的。”他又握了握我的手,犹豫了一下,说:“我也有一定的压力。站在我个人的角度上来说,我觉得,你们做得很出色!”

  我走出校长室,细细回味校长的话,我想,我学到了很多:不要赛后改变规则,要为别人设身处地,想问题要想得宽,想得远。

  我更加深深地体会到人际关系的复杂。在这样一个小小的中学里,在卖书事件的时候,我们天真地以为校长可以一个人说了算,可是,现在,连校长也说他“也有一定的压力。”再比如李宜红吧,那样一个女孩子,心里可以藏得下那样大的秘密,肩上可以担得起那样重的担子。对于这个世界,对于周围的人,我又有多少了解呢?我觉得这一切都太复杂了。以前,总觉得世界就在我手里,现在觉得,在这个复杂的世界里,自己单纯得可笑。

  我们的班还是被分了。我和谭志强被分到了二班,白雪和李钢被分到了四班。我们故意大声地开他们的玩笑:“分班的老师的心可真好,不忍心拆开李白联姻呢。”说着说着,我们也觉得没意思了。于是,大家只是默默地彼此与彼此握着手。

  后来,果然如校长所说的那样,“分开来不一定对你们是坏事。”

  白雪到了四班,马上做了班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