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各班中,“三班人”在各个方面都是最活跃的,用语文老师余老师的话说就是:“三班的人带活了一个年级。”
在高考中,最后,我们学校文理科的状元都是以前的三班人。理科的状元是西城区的状元(这意味着我们压倒了另一所名校)。文科的状元更是北京市的状元,她的成绩据说是北京市有史以来最高的。好像是570多分。文科比理科少考一门,这个分数在理科中也算是不错的了。据说,分数出来以后,大家都不敢相信,以为是一个理科考生的分数。
后来,我们三班人的联系也是最密切的。
这些,自然都是后话。
我还记得,大家最后离开教室的时候,一起围成一个圈,一起大声地喊“好好干!”我想,这真的是一个promise made, promise kept (说到做到)。
那个暑假,我又和王宇翔,周兴海聚在一起喝酒侃大山。
我得意洋洋地把自己“从商”的“英雄事迹”大大地吹了一番。
王宇翔挺钦佩地问:“你们赚了多少?”
“几千罢。”我自豪地说。
“多少?”王宇翔和周兴海对望了一眼。
“几千!”我还是很自豪地说。
“大哥,你先别说了。”王宇翔看看我,又看看周兴海,忙说,“老周,明天能带我们去那个地儿吗?”
“没问题。”周兴海一口答应。
服装市场。
一开门,我们先帮周兴海用力挂起了“换季吐血大甩卖”的招牌。
拍拍手,周兴海问我:“大哥,你会不会做‘托儿’?”
我大概知道就是和卖东西的人串通好了假装买东西,显得店里人多,商品抢手,吸引人来买。“是不是就是......”
我刚想把我的“定义”说出来,周兴海一下打断了我的话:“我的大哥,您甭在这儿和我解释什么是‘托儿’啊!我的生意还做不做了?”
他一边利索地收拾铺子,一边说:“我看您也不行,就和王宇翔一起做一个‘人托儿’罢。”
“什么?”我自然不明白。
看周兴海正忙着,王宇翔忙把我拉到一边,小声解释说:“‘人托儿’是‘托儿’里最简单的一种,也就是站在那儿,给铺子增点人气,中国人吗,那儿人多往那儿钻。”
“那还有什么‘托儿’?”我忙问。
“我也不太懂,我也就只会做做‘人托儿’。”王宇翔答道。
过了一会儿,真的有不少人走过来。周兴海麻利地做着生意。
我一边小心翼翼地假装翻看着衣服,做着我的‘托儿’的工作,一边仔细地观察着周兴海。
他用换季的招牌吸引来顾客,可绝大数的货还是当季的,大家感兴趣的也绝大多数是当季的货。我发现,最畅销的几套衣服偏偏没有标价。
“这衣服怎么卖?”又是一个问那套最畅销的衣服的。
“100。”我注意到周兴海对于不同的人,开出的价是不同的。
“太贵了。”
“那您出个价?”
“50罢。”
“您别开玩笑了,我连本儿都赚不回来呢!”
“那60罢。”
“要不这样,80块,您先试试,合身了,喜欢了,您就买。”
那女人也真的是喜欢这套衣服,试了试,又砍了一会儿价到75块,拿了衣服,喜孜孜地走了。
看见铺子里没什么顾客了,我问周兴海:“那套衣服的本儿多少钱?”
“也就二十罢。”
我吐了吐舌头。有点服了。
我正看着周兴海游刃有余地应付着顾客们,王宇翔拉了拉我,示意我出去。
到了市场的外头,王宇翔忍不住捧腹大笑。
我莫名其妙地望着他。
看着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样子,他笑得更厉害了:“我的大哥呀,求求您了,别那么老偷偷地盯着周兴海看,一刻也不离。您这儿哪是‘托儿’啊,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您暗恋着周兴海哪!要是个女的吧,也还说得过去,在你身上,整个儿一同性恋。人家周兴海可是有主儿的人啦。”
我也笑了。
“还有,当‘托儿’,也没有像您这样的,”他还是笑着说,“一直站在那儿,不离开,什么也不干,也不问价。至不济,您总得时不常地离开那儿一会儿罢?老呆在那儿,人家一眼就看出来你是个‘托儿’。瞧我,也出来遛了好几趟了。”
“噢,”我恍然大悟,没有想到,最简单的‘人托儿’也有这么多的讲究。
“一会儿,我先进去,你呆一会儿再进。别一起进。”他又嘱咐我。
“明白,明白。”我连连点头。
我忽然又想起了什么,一把拉住王宇翔:“你好像是说‘周兴海有主儿’了?”
“他是有了个女朋友。”王宇翔笑着说,“不瞒你说,兄弟我也有了。我们正想哪天介绍她们认识认识大哥呢。”
“噢。”我开着玩笑,“你们俩动作倒真快!懂不懂规矩,长兄没结婚前,弟妹们是不许行动的。”
“那是结婚,我们这是交朋友,好像还离得远着哪!”王宇翔也笑着说。
收摊了。
进来一个风姿绰约的女人,娥眉,淡目,淡淡的腮红,似乎,还有一丝淡淡的风霜,似乎,她的一切都是那么淡淡的,不经意的。
我看见周兴海静下来,乖极了,他的目光爱慕地追随着她。
我实在猜不出她的年龄,也许对于我们这个年纪的男孩子来说,这样子充满成熟的美,充满了女人味儿的女人是格外有吸引力的。
周兴海毕恭毕敬地把钱和帐单交给她,轻声说:“今天的帐。”
她看也不看钱,抽出一叠,递给周兴海,说:“谢谢你。”然后,她把目光传向我和王宇翔。
我和王宇翔不由得有点儿局促。
周兴海马上走过来,介绍说:“这是我的老板。这是我的好朋友。王宇翔你以前见过的。这是吴剑。吴剑是S中的。”
“噢。”女人眼睛一亮,然后很快又暗淡下去。“以前的女附中,是吧?”
我点点头:“是。”
“现在也收男生了吗?”她接着问。
我说:“是。”
她没有再问下去,转过头问了问周兴海店里的事情,然后,转身向外面走去。在铺子的门口,她回转过头,对我说:“女附中是我以前的母校。”
没容我再说什么,她掉转头,走了开去。
过了好一会儿,好像大家才回转过神儿来,我吐了吐舌头,轻声问周兴海:“今天赚了多少?”
“一千多罢。”周兴海又回复了他豪迈的样子,大声说。
“是营业额呢,还是净赚的?”我忙问。
“净赚的。”他说。
我又吐了吐舌头问:“这个样子,算好还是算坏呢?”
“一般罢。”周兴海回答我,“现在不是旺季,可今天沾了点大哥的人气,算是持平罢。一会儿,晚上,我再带你去一个地方。”
晚上。
这是一个我从来没有结触过,甚至从来没有想到过的地方:地下赌场。
在昏暗的灯光下,到处都是香烟雾,到处都是酒精的味道,到处都是说笑声。除了烟和酒以外,屋子里倒是很整齐,空调开得很足(那时的北京,还只是一些高档的四五星级的酒店才有空调),几张红木桌子摆在当中,上面除了很精致的麻将外,就是好烟好酒,桌边摆的都是皮椅子。我想,开这个场子的人应该很有商业头脑,他或者是她懂得,一定要让赌场干净舒适,睹客们才会愿意来。场内的人,却不都是横眉立目的人,大概是两个极端罢。要么是很凶的,要么就是很文质彬彬的样子。不知道这些是不是就是所谓的“道上”的人?我很想问,却又忍住了。
周兴海显得很熟门熟路。他把我们安置在旁边的沙发上,问我:“大哥,你要不要上场?”
我拼命摇了摇头:“不了,你上吧。”
王宇翔也说:“你上吧,我在这儿陪大哥。”
周兴海点点头,下了场。他挽起袖子,一边喝酒,一边下注,一边大声地说笑着,和周围的一切很快地融为了一体。
我悄悄地问王宇翔:“你们常来这里?”
费了很大劲儿他才听清楚,回答我:“周兴海常来,我这是第二次!上次我来,都有点傻了。”
我想,我们还是傻傻的,与周围的一切那么地格格不入。
不上牌桌的一般都是男人们带来的浓装艳抹的女人,尽管我和王宇翔当时一致貌7b为她们挺美的,我们还是鼓不起勇气凑过去搭话。
我们只能傻傻地坐在那儿等,我想,上一次王宇翔一个人一定更难过。我们算什么,周兴海的家属吗,想想都好笑。
终于,周兴海打完了一圈。
我们走出来。我问他:“怎么样。”
“输了。”
“多少?”
“不多,几千。”
我倒吸一口冷气,我们全班折腾半天,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