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神神秘秘地一笑,把耳机递给我,说:“大哥,你听一听这歌儿,急着找你来,就是为了这歌儿。”
我接过耳机,一听。
“......
我曾经问个不休 你何时跟我走
可你却总是笑我 一无所有
......”
我大喜过望地摘下耳机,大声说:“崔健的一无所有!你哪儿搞到的带子?!”
王宇翔有点儿吃惊地问:“大哥,你听说过崔健?”
我得意洋洋地说:“不好意思,得馋馋你了,我前几天去了和平年的演唱会,听说那是崔健的处女秀呢!”
王宇翔羡惮7d地问:“快给讲讲,听说特火。怎么什么好事儿全都让你给摊上了呢?!”
“是特火......”我兴致勃勃地讲起来。“......歌唱完了以后,我跟做了一场梦似的,特后悔没有带录音机,给录下来。这几天,到处去买录音带,哪儿也没有。你是哪儿搞到的?”
“我姐搞来的。她不是中央台的播音员吗。”王宇翔也有些得意地说,“她们台去摄制和平年的演唱会,回来,在台里一放,全台的人都给镇住了,迷上了。特可气的是,上头就是不让在电视里放这首歌,楞从录像里给删掉了。我姐特意复制了一盘。我把这歌儿录在一盘带子上好几遍。现在,我的和周兴海的哥们儿整天跟我要,这不,我这儿成了翻录的黑窝儿了。我想着,大哥你一定也想要,这不,留了好几盘给你。”
我急忙把那几盘录音带装好说:“谢了!我跟学校里几个哥们讲了,空口说白话儿,怎么也形容不出这歌儿的绝。”
我话锋一转,接着问他:“唉,你干嘛不放大声点儿听,那才过瘾,有味儿呢!戴着耳机听多没劲儿!”
他苦笑着说:“我当然想,可是,我又不像你,可以住校,在学校宿舍里大声地放。我窝在家里,老爹老妈和周围的邻居都嫌太吵......”
我也叹了口气说:“可以理解。要不这样,什么时候,你到我们宿舍里来,周末的时候,咱们找他几个好音响,大声放他一放。”
王宇翔高兴地说:“一言为定?!”
我拍了拍胸脯,“当然。”然后,又转念一想,“捡日子,不如撞日子,要不然,就今个儿得了!”
王宇翔犹豫了一下,说:“太晚了吧?来得及吗?”
我说:“应该来得及,我回家敲几个电话,找几个家里有好音响的哥们儿。对了,你家的音响算是最棒的,咱们叫上周兴海, 一起扛上。到了我们宿舍,来点儿酒,来点儿肉,闹上他一晚,多过瘾。”
王宇翔想了想说:“行。不过,我估计我老爹老妈肯定不同意。现在,咱们趁着他们出去买菜,不在家,先给他来个先斩后奏吧。”
我笑着说:“这就对喽。不过,得留个条子,省得伯父伯母回家一看,音响不见了,以为家里来小偷了呢。那这样,我先走一步,半个小时以后在院门口见!”
半个小时以后,我们三个人高高兴兴地上了路。王宇翔和周兴海还是第一次上我们学校,一路上不停地问这问那。快到了学校,他们静下来,都变得挺严肃的。也许是平时,我跟他们吹我们学校吹得太过火了。
进了学校,他们一路上都东看西看的。
上了宿舍楼,谭志强,李钢他们几个人都在了。互相介绍了,大家就开始七手八脚地装音响,有的人忙着去买酒和吃的。
大家忙完了,点起烟,打开酒,把录音带放进音响里,把音量调到最大,然后,大家一起打开音响的开关......
每一个人都被镇住了。
李钢冲着我,做着俯拜状,一边拜一边大叫:“服了,我服了!”
一曲还没有放完,一大群周末没有回家的同学们就都跑过来,挤满了我的寝室,挤满了楼道,甚至,好几个女生也不顾规定,跑到男生宿舍来,搞得我们不能太放浪形骸,十分尽性,这却是始料不及的。
那一夜,我们一遍一遍地听着,跟着吼着,任歌声和酒意醉着自己。
很快的,学校里,大街小巷里,传遍了一无所有的歌声。我想,这样的歌靠禁止和不“提倡鼓励”是永远也禁不住的。
“每一个人都年轻过,天真过。”
期中考试。
我们班全军覆没。不难想象,一心不能二用,我们一心在搞课余活动,搞买卖,学习自然就被抛在了一边。可是情况仍然是惨不忍睹,我们班第一名的同学在全年级的排名中只是第三十九名!最好的一班在前四十名中,有十八个人!
望着贴在学校布告栏最显眼的位置上的大大的排名榜,我感慨万千。不久前,那里曾经贴过我的“学校定位方针”。现在,她已经被排名榜彻底地盖住了,人们关心的只是眼前的排名榜了。我才意识到无论在任何情况下,无论如何改革前卫,中学校,尤其是像我们这样的名校,学习永远应该是第一位的。而我从一开始就忽略了这一点,我隐隐地觉得我将会为此而付出代价。可是,我并不知道会有这么严重,会有这么快。
班主任老师找到了我,她问我:“吴剑,你看见排名榜了没有?”
我点点头。
她接着说:“这个情况非常严重!咱们班成绩之差在学校里是前所未有的!”
我低下了头。
她暗示说:“你也知道老师们的工资少得可怜,奖金也不多。而衡量老师业绩的最主要的标准就是班级的成绩。你一定明白我的意思了吧?”
我又点点头,什么也没有说。
她接着问:“你有什么计划可以改变现状吗?”
我还是低着头,一言不发,实际上,我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然后,她又犹豫了一会儿,才问我:“你有没有考虑过辞职?”
我真的是一点也没有想到她会这么问我,我抬起头,吃惊地望着她。然后我一点也没经脑子,就脱口而出:“请问,校长是否也同意。”其实,我满可以说“让我想一想”之类的套话的,甚至任何一种其他的回答都会比这一句话好得多。
她的脸红了,急忙说:“这只是我的想法,你不愿意就算了。”说完了,她调头而去。
留下我干在当场,后悔不已。
“闲事精找你干吗?”谭志强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我的身边,问我。
我一楞,“谁?”
“咱们那位正事不管,专管闲事的班主任。我们几个刚决定这么叫她。”谭志强大笑着说,“怎么样,绝罢?”
我也不由地笑了:“绝!”
“说真的。她找你干吗?准没好事!”谭志强又追问道。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不说,“没事!闲事精管的还不都是闲事。也就是问了问期中考试成绩的事。又问了一下怎么才能够改变现状。”
“这次考的是够惨的。可是怎么改变现状也不能光找我们学生要主意罢?她老人家也得出点主意,出把力罢?”谭志强大声说。
“我觉得压力也挺大的。”我突然觉得很累,“现在才有点明白,在这里,学习还是第一位的。我想我得担大部分的责任。”
“闲事精也没跑,我们干得轰轰烈烈的时候,她老人家到处露脸,到处往自己身上揽功劳,现在,总也得担点责任蔽7d?”谭志强拉着我,“懒得理她了。去喝扎啤去!”
“我不去了,有点累。”
“你真的没事儿罢?”谭志强又关心地问。
“没事儿。”我望着谭志强远去的背影,说完了又有些后悔,也许我应该加入他们的?真的很想追上他,一起去喝上几扎,把烦恼通通忘掉。可是,个性使然,我终究没有。
第二天,正好是班会。
不仅平常该来却常常不来的班主任坐在了后面,她旁边还端坐着年级主任。望着这不寻常的架式,本来就没有什么准备的我就更紧张了,我讲了一些无关痛痒的话,像逃难似的下了台。
照常规,该是同学们发表意见的时候了,通常,这个时候,大家都会争着抢着发言,现在,教室里却静极了。
班主任缓缓地站了起来,走上讲台。从教室后面到讲台的短短的距离在我觉得却是那么的长,等待判决来临是最痛苦的,我几乎想遍了各种可能性。 “大不了解除我的班长职务。”我最后这样安慰自己。
“这次期中考试的成绩很差,我们大家都有责任。”她慢悠悠地说着。
"There you go.(该来的终于来了)"我低下头,暗暗地对自己说。
“当然,我的责任最大。”她出乎意料地说。
我抬起头,吃惊地望着她。那一刻,我有一丝的感动,开始怀疑我们对她的观点是否太偏激了一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