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快贻d车,我才急急忙忙地从车窗里探出头,大声问他:“为什么跟我讲了这么多的事?。”
“因为在你的身上,我看到了一些年轻时候的我。”他说完,摆摆手,头也不回地走了。
回了家,父母亲自然要唠唠叨叨地问这问那。尤其是母亲自然更加唠叨。
我真的有些烦,差一点又像往常那样来一句“你们管不着。”
但是,抬起头,望着他们关切的目光,我的脑海里忽然浮现出火车上那位用好干粮喂自己孩子的母亲,想起了她自己吃的又黑又粗的干粮。我改成“嗯,嗯”地敷衍着他们,答应着“以后不再这样了。”,急忙溜回了自己的房间。
“吃饭了。”父亲叫我出来。
“哇,”我有些讨好地故做惊喜地叫道,“这么多的好菜!”
“你妈特意做了好多你爱吃的菜。”父亲一边仔细地看着我,一边说,“快点儿吃吧。”
“妈!谢谢你。”我又有些故意地大声说。
“只要你以后不要这样不告而别就好,”妈从厨房里端着汤走出来,边走边说,“你不知道,这几天,我们有多担心......”
“先别说了,先让他趁热吃了。”爸打断了妈的话。
“爸,妈,小妹,那你们也来吃。”
“我们都吃过了,这些全都是你爱吃的饭菜。”
我望着满桌的饭菜,真的感动了。
吃完了饭,妈在厨房里洗碗。我诚诚恳恳地对父亲说:“爸,谢谢你们。我以后真的再也不这样了。”
“你没事罢?”父亲有意活跃一下气氛,“怎么这么乖?别担心,回来就好了,我们不会怎么罚你。”
“我没事儿,”我却没有笑,强忍着眼眶中的泪,我说,“爸,真的谢谢你们。”
一向不喜欢感情用事的父亲避开我的眼睛,拍拍我的肩膀,说:“没事就好。去,帮你妈干活去。”
“嗯。”我点点头,走进厨房。而母亲自然又是像往常那样,把我推回屋子里,“你到厨房里做什么,学习去,要么就好好去休息休息。”
一个人呆在自己的屋子里,我的泪终于流下来了。
那一个寒假,我又做了一些“出游”。绝大多数的时候,只是在火车站上random (随便,随机)地上一辆车,能逃票则逃票。往往到了终点,就又做了返程的车回来。真的是目的地已经不再重要,而重要的只是过程。有的时候,记起来,就会和父母说一声再走,尤其是开始的几次,后来,渐渐地又忘了告诉他们。其实,又有那一个儿女真的能对自己的父母keep the promise (守住承诺)呢?
剩下的一些日子,和王宇翔,周兴海喝喝酒,抽抽烟,侃侃天,日子过得也还算逍遥。从那时候起,我开始很能喝酒,很能抽烟。
因为我们的父母都是医生,看好了病,不少感激的病人会把最好的烟酒送来,不要还不成,好多人都说:“不要,就是看不起我们!”,不少人就把礼物放在家门口。我父亲总是不愿意收。
我有一次问母亲:“为什么老爸这么牛脾气?医生的工资这么低,送上门的东西还往外推?谁不是来者不拒啊!”
母亲微笑着说:“你父亲小时候家里很苦,有一次生病了,非常的重,是一位老医师免费帮他看了病,救了他一命。他对我说,他那一次躺在医师的诊堂里,看见高悬的匾上写的四个大字‘仁心仁术’。从那一刻,他就立志也要做一个好医生。所以,你老爸现在这么拼命地工作,他觉得,治病救人,是他的本分,更是他应还的债。”
后来,我来了美国,才更加意识到,和国外医生的待遇相比,中国医生的待遇真的是太惨了,那一点点礼真的是杯水车薪。拿我父亲来说,是Chief Neurosurgeon (脑外科主任),在国外的年薪起码是百万美元。后来,他到日本讲学,到加拿大参加学术会议,自己做了比较,也慨叹不已。这是后话,也是题外话。
这些好烟好酒,大概都被我们给遭蹋了,因为我也不大懂烟酒的好坏,有就好,胡抽海喝。
我有意地躲着同学们,谭志强,李钢,白雪,和另外几个同学都给我打过电话,我一个也没有回。我没有告诉他们我的住址,我们家又住在军队大院,他们自然找不到我。
可是,还是开学了。
我又拖了好几天,直到觉得非去不可了,父母也一问再问,我才找到父亲的一个学生开了一张病假单,悄悄地到了学校。
初春的校园,依旧是到处的枯枝,黄草,满目萧索,正适合我当时的心情。我在小花园里信步走着,等着下课铃响,我可以回到班里。当然,我希望这铃声响得越晚越好。
铃还是响了。
我一走进班里,就被同学们围住了。
“你小子去那儿了。”
“听说你病了,别是装病罢?我看你小子挺健康的,哈哈!”
“我们正要到学校学生处去找你家的地址,去看你呢。”
“你没事儿罢?”
望着周围热情的同学,我的心里忽然一片火热,我一个人的得失又算得了什么呢?这是多么好的同学,多么好的班啊!我一定要尽我的能力保住她!
我努力地淡淡地应着:“我没事儿。”走回自己的座位,坐下。
我略微收拾了一下桌子,抬起头,看见班主任正站在在教室的门口,看着我,我以为她会叫我去谈话,可是她没有,她慢慢地转过身,走了。
这以后,我还是等着班主任老师来找我。一个星期。两个星期。三个星期。快一个月了。她还是没有来找我。我们班将要被分开的谣言也慢慢地传开来。
倒是我沉不住气了,我跑到班主任的办公室里找到她,一开口就问:“听说高二的时候,文理科分班,我们班要被分开?”
“我们老师们还在研究,还没有做出决定。”她头也不抬,不置可否地说。
“如果我马上辞职,会不会重新考虑呢?”我马上追问道。
“和你没有太大的关系。”她抬起头,看着我,似乎有一点儿心不在焉,又有一点儿打着官腔说。
我心里正自言自语:“没有太大的关系,那就是还有关系了。”
她却马上加上一句:“当然,我们会全面考虑各种因素。”
我心中一气,脱口而出:“那么,我辞职。”
“这是你个人的决定。你知道,说到底,分班最主要的决定因素是各班的学习成绩。”她急急忙忙地补充了一句。
“我知道。”说完,我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尽管当时,我的心中还有几分犹豫,几分后悔。
“吴剑,请等一等。”班主任老师在后面叫住我。
我止住步,回转过头来望着班主任老师。
她的脸上充满了奇怪而犹豫的表情。
很久,她没有讲话。
我好奇地看着她。
她慢慢地站起来,关上了办公室的门。
也许是因为天已经晚了,其他的老师都已经不在了,整个大大的办公室里就我和班主任老师两个人,静悄悄的。
班主任老师示意我坐下。又过了很久,她才一字一顿地说:“也扛5c,是代沟吧。我们对事情的处理方式上有很多的不同...”
我低着头,心不在焉地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 "7d尖在地上乱划着圈。
班主任老师接着说:“但是,我还是很欣赏你的才能的。”
我大吃一惊地抬起头,定定地看着班主任老师。
班主任老师又犹豫了一下,才接着说:“有一件事,我不知道你能不能协助我们老师处理一件我们班里发生的事情。这样的事情,我们学校上一届有一个先例,班长参与了处理过程。”
她又顿了一下,低了一下头,几乎是自言自语地说:“但是,那个班长是女生......”然后,她才抬起头来,对我说:“校长和年级主任老师让我决定是否让你参与。我觉得,你会很有帮助的。”
我更加好奇地看着她, 说:“我们班的事儿,我当然要参与。是什么事儿呢?”
“你确定吗?”她问我。
“确定。”我说。“请问发生了什么?”
她又顿了一下,似乎很艰难地说:“我们班有一位女生怀孕了。”
我想,那应该是我一生中几个最出乎意料的时刻之一了。在我们那一个时代,那一个年纪,似乎每一个男生都在想找一个漂亮的女朋友,都在想比牵手,拥抱,和接吻更进一步,有的时候,也常常有意无意地暗示自己已经做过了那件事情,已经迈过了门槛。但是,也仅仅是如此而已,仅仅是停留在想像与吹牛而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