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跑回路边,喘着气,告诉馨儿:“瓜棚子里没人!”
馨儿狡黠地一笑。
我也会心地一笑说:“拿瓜,不为偷也!”
她点点头,没有大呼小叫,而是很镇静地说:“我腿有伤,我放哨吧!”
我笑着,跑回田里,“拿”了个瓜。可是,我跑出来一大段后,犹豫了再犹豫,最后还是又跑回瓜棚子里,放了一块钱。
“怎么这么慢,还以为你被抓住了呢!”馨儿一见我,就着急地问。
我笑着说:“犹豫了半天,跑来跑去好几趟,还是去放了一块钱在瓜棚子里。”
她也笑了:“一块钱,买也差不多了。”
我笑着说:“回去了,咱们可得吹是拿的,没有给钱,那才够刺激惊险。”
她笑着点点头。
笑声里,我问她:“现在吃呢,还是过一会儿再吃?”
她笑着说:“从理论上讲,我们现在还算是拿瓜,还是先跑吧?”
“对,对!”我们两个大笑着,骑着车,“夺路而逃”。
那一夜,我们找到了一个相对来说条件很好的招待所。用馨儿的话说,经过了昨天晚上,任何的地方都算是好的了。
招待所的后面,还有一条清澈的小溪。
吃了饭,我小心地抱着瓜,和馨儿来到溪边。
月光如水银泻地,映着荡漾的溪水,水边的清风,吹得人的心里都清清凉凉的。真的是清凉如水。
馨儿坐下来,用手泼着水,洗着脸。
看着月下,溪水里的馨儿,淡淡的眉,浅浅的笑,和她鬓边晶莹的水珠,我真的是有些痴了,真的想就这样一直站下去。
很久,馨儿才回过头来,微笑着说:“嗨,抱着瓜傻站着干什么?挺沉的。把瓜泡在溪水里泡一泡再吃多好?!”
我脸一红,急忙把西瓜浸在水里,馨儿用脚夹着,看到她纤美白皙的脚踝,我不禁又痴住了。过了好一会儿,我才自己远远地找了块石头坐下,学着她的样子,把脚泡在水里,发酸发胀的脚,一下子泡在清凉的溪水里,好妙的滋味。我闭上眼睛,很久不敢看馨儿。
过了很久,还是馨儿先开口了:“瓜是挺凉的了,可以吃了。可是没刀子,我们怎么切呢?”
“看我的!凌空霹雳掌!”我睁开眼睛。走过去,像武林高手一样,用掌对着瓜一劈。瓜是又熟又薄,还真的是裂开了一条缝,可是,我的手好痛。
看着我龇牙咧嘴的样子,馨儿扑嗤一声笑了。
我不服气,只好忍着痛又劈了几下。西瓜一点儿事儿也没有,我的手是又红又肿。
馨儿这才忍住笑,说:“我还是去找招待所的人借一把刀吧?”
我看了看自己的手,无可奈何地点点头,说:“好吧。我去吧。”
我站起来,向招待所跑去,从后面,传来了她的再也忍不住了的笑声。
我自己也不禁好笑。
拿了刀子回来,我一边切瓜一边一本正经地说:“真的是得到了两点很好的人生教训,第一,没有练过功夫,不要乱劈东西,哪怕是西瓜......”
馨儿笑得拼命地捂着肚子,挥着手让我不要再说了。
我还是一本正经地讲完:“ 第二,吃西瓜要用刀切。”然后,我自己也忍不住笑了。
笑了好一阵子,我们静下来,静静地望着月亮,静静地浸在夜空里,从容地吃着西瓜。
那西瓜又甜,又凉,真好吃。
夜深了,馨儿沉默说:“唉,我们该回去休息了。”
我噢了一声,答应着,和她一起站起来,往回走。 心中有一丝怅然,我忽然有一点后悔今天没有再租一间民房。我更后悔昨夜没有看见她熟睡的样子,她会不会就像是童话里的睡美人呢?如果是那样,她又会被谁吻醒呢?我急忙摇摇头,止住自己的念头。我先送馨儿回她的房间,然后摸黑回到自己的房间。可是,这一夜,也许是同一个房间里另外三个人的山响的呼噜声,也许是无边的思绪,我很久没有睡着。
这一天,我们终于骑进了山东省。也许是因为离目的地已经不远了,我们都很开心,车子也蹬得轻快了许多。在德州,我们“奢侈”了一把,买了一只着名的德州烧鸡,吃得我们连一个好字都顾不上说。我再也没有吃过那么好吃的鸡,从此以后,我变得不太爱吃鸡。
有的时候,人们的一生,忙忙碌碌的,追求名,追求利,可是,往往在得到了这些的时候,人也老了,已经没有了感觉,味觉,视觉,和嗅觉,走也走不动了,玩也玩不动了,再也没有办法去品尝人生,享受人生。我一直在想,人的一生也真的是挺有意思的,年轻的时候,玩得动,有时间,却没有钱。长大了,上班了,也还玩得动,也有一点钱了,却没有时间。等到老了,有钱了,更有时间了,却再也玩不动了。也许,只有生在大富大贵之家的年轻人才能够有钱,有时间,又玩得动。不过,他们也一定不懂得珍惜与享受他们所拥有的东西。现在回想起来,只有在那种物质极其贫乏的情况下,一点点物质上的享受,一个浸着溪水的西瓜,一只烧鸡,一根冰棍,就是那样的美好,那样的令人回味,而人的精神与灵性也同样是无比的满足。
接近济南了。就要到黄河了!以前,我只是在火车上匆匆地见过几次这条中华民族的母亲河。每一次,哪怕是夜里,我也要爬起来,从火车的窗口里看她,听着隆隆的车轮声,看着漫长的铁桥,想象着桥底下黄河的壮阔,渴慕着有朝一日能够真的见一见黄河。这一次真的要Up close and personal(很接近,很亲切)地贴近她了,我的内心激动不已。我侧头看了看馨儿,她也变得很严肃。
真正的黄河却令我们大大地失望了。我和馨儿互相望着,心里在问:“这就是黄河吗?这就是我们梦寐以求的,历世历代无数文人墨客咏叹不已的黄河吗?是不是我们找错地方了?”我真的宁愿是我们错了,骑错了路,哪怕再多骑一大段路,再去寻找“真正”的黄河。可是,河坝上立着的牌子明明白白告诉我们,这就是黄河。也许,这就是人生吧,当你为了一个目标,历经千难万险,终于到达了的时候,却又发现,这并不是你所想要的,或者并不是你想象中的那样好。
整个河床干干的,满目的黄泥,有些地方,已经干得满是裂痕,就像是干涸的饱经风霜的老人的脸。偶尔有几处还有一些水的地方,被干涸包围着,孤立着,根本连接不到一起。不像是河,连小溪也不像,更像是乡间的小泥塘。只有宽宽的河床,高高的河坝,和高大的迎着风列列地飘着的芦苇还在诉说着这条大河昔日的辉煌。
我突然把车往河坝上一扔,拼命叫着:“黄河,黄河!”向下面跑去。馨儿奇怪地看着我,欲言又止。我冲过芦苇丛,冲到岸边,犹豫了一下,还是把腿踩进了黄泥里,我一步步向里面走去,不时地回过头,向汪馨挥挥手,她也向我挥着手。
突然,我一脚没有踩实,整个人一下子掉进了一个“泥潭”。我索性在里面向前“游”起来。
“吴剑,你没事儿吧?”馨儿焦急的声音远远地从上面传过来。
“没事儿!”我从泥潭中站起来,满身满头满脸都是泥,大声喊:“汪馨,你要不要下来玩?特别带劲儿!”
她笑着大声说:“不了!我倒是可以给你照几张照片!”
我大叫大跳地到了对岸,然后再回来,一会儿“游”,一会儿走,一会儿跑,又一会儿爬,尽情尽性地撒着欢儿。上了岸,馨儿看着我的样子,忍俊不禁。
我莫名其妙地问:“怎么了。”
她笑着说:“我送你三个字吧。”
“哪三个?”我急忙问。
“黄河鬼!怎么样?贴切不贴切?”她说着,递给我她的镜子。
我看了一眼自己,也笑了,点点头,赶忙找了水冲洗了一下。
她更加忍不住了,大笑起来。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地看着她。
她笑了一阵,才说:“现在是四个字了。”
我瞪着她,故意不问她,心里想,准不是什么好话。
她笑着,骑上了车,向前蹬去,骑出去一段了,才回过头来大声说:“越描越花!”
我急忙追上去。
进了济南城,我很不喜欢。号称是泉城,但是,所有的泉的周围都有太多的人工斧凿的痕迹,更因为干旱,很多的泉都早已经干枯了。偶尔有几口泉还有水,本想舀上几壶喝个通快的,却不是有高高的铁栅栏,就是上面漂满了游人扔下的垃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