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夜,我没有睡好。我在想馨儿,想她的新外号。想着这一路的旅程,想着明天一定要早起去看日出。如果没看上泰上日出,这次岂不是白来了?我们已经没有再等一天的钱了。
早上,我四点半就醒了。我一向是这样,如果心里有点儿什么事儿。第二天一定早早就醒。我犹豫了一下,心想如果再睡的话,可能会睡过头。我决定起来。 我悄悄地从房间里走出去,尽量不吵醒同屋住的人。
我去找馨儿的房间。一到了那儿,我就开始后悔自己刚才的决定。她的女房间我进不去。我昨晚上又把大衣给了她。现在,真的是冷得冻冰了。我想过要回自己的房间。可是怕吵了别人,更怕误了看日出。我正在犹豫着。不知道为什么,馨儿的房间门打开了,她走了出来。
看见她,我高兴极了。刚想叫她,馨儿两个字却怎么也叫不出口,我急忙说:“嗨,快走,咱们赶紧去抢一个好位子。”
“你等久了吧?”她问我,递给我大衣。
“没有。”我回答说。
她的手碰了碰我的手说:“哇,你的手好冷。还说不久呢。”她用小手攥紧了我的手。
我只觉得她的手好温暖。我没有说话。把大衣给她也披上。
我们一起找了个高处,爬上去,山风吹过来,也许因为实在是太冷了,我拥紧了她,当时,没有想到其他的什么,更没有为了什么,也许只是为了互相取暖,一切都是那□ "5c的自然。
大地和天空还是黑黑的,风还是冷冷的,我的心里却变得热乎乎的。此时此刻,能有这样一个红颜知己相伴,人生还有什么比这更写意的呢?
我很自然地唤她:“馨儿。”
“嗯?”她也自然地应着。
“你冷吗?”我问。
“我不冷。你呢?”她说。
我摇摇头。
我们开始一动不动地看着东方。
一点一点的,东方的天开始亮起来。
下面的人开始欢呼。
一阵云雾飘上来,把我们和下面的尘世隔开,一切都仿佛离得那么远,一切都像是带了仙气,真的是空空灵灵的,天洁地杰,物我两忘。
“昨晚上,在旅店里,同屋子的一个老大娘告诉我,日出前可以许一个愿,很灵的。”她轻轻地说。
我笑着说:“我可不信这些。”
她也笑了,说:“我可想试一试呢。”
她很虔诚地闭上眼,默默地念着什么。
馨儿睁开眼,那一刻,一轮红日,从云海中探出了一个小边,一切都仿佛静止住了,凝固住了,云,雾,山,风,树,和人,每一个人都被震惊了,感染了。只有那日头,坚定地,不慌不忙地,有条不紊地,慢慢地升起,享受着万物的瞩目与敬仰。
终于,红日完全冲出了地平线。一切都染上了金黄色,圣洁而庄严。很久,人们才爆发出一阵震天动地的欢呼声。
我扭头看着馨儿,她正笑逐颜开地看着我,我忙问她:“为什么这么高兴?”
她笑着说:“我正好是日出前的那一刻,许完了愿的,听那位老大娘说这样才灵呢!”
我接着问:“那位老大娘当年的心愿实现了吗?”
她笑着说:“那当然,老大娘是来还愿的。”
我笑她:“还真的是一套一套的呢!”
她很一本正经地说:“信则灵,我是真的很相信的!”
也许因为是凯旋而归吧,一切都似乎比来的时候顺利很多。我们一路笑着下山。一路笑着回家。
快进北京了,我们在北京的界碑前下了自行车,照了相,又坐下来歇一会儿。
我看见身边的一朵小野花,心里一动,采下来,笑着说:“给你戴上罢!”
她脸一红,忙笑着说:“土死了,我才不戴呢。”
我看看她晒得微黑的脸,笑着说:“瞧你这个样子,黑不溜秋的,整个儿一村姑,戴上这花,特合适!戴上罢?”
她笑着说:“这叫健康美。花就算了!”
我站起身,拍拍土,大声说:“不戴就不戴,咱们走吧?”
她也站起身,突然脸又一红,犹豫了一下,才低声说:“那你帮我插上吧?”
我也犹豫了一下,这才凑近她。
她低下头,眼睛看着地。
看见她淡淡的鬓,娇好的面容,我的心一紧张,慌慌张张地给她胡乱插上。
她抬起头,看见我的样子,笑了笑,自己把花在鬓角插好,问我:“走吧?”
我急忙说:“走,走!”
不知道为什么,越接近家,我们就越来越沉默下来,也许是因为这些天来实在太开心了,就像是脱离了尘世,无忧无虑的。可是,人终究是要回到尘世中来的。
我先送她回了家,自己也胆颤心惊地回了家。
出乎意料的。爸妈像迎接凯旋的英雄一样迎接我,我想也许所有的父母都是一样的吧?他们永远不会放心地放自己的孩子们去飞。可是,每当孩子们飞回来的时候,不论是失败或者是成功,他们永远会充满自豪地充满爱心地张开臂膀迎接与欢迎自己的孩子。长大了,体会才更加深刻,这个世界除了父母,又有谁能真的不计较成功与失败,不计较得失,一心一意地爱你呢?出了国,更是如此,当你在外面独自一个人闯的时候,知道父母永远在后面支持你,知道无论如何,家永远在那里,等着你,当你累了,倦了,失败的时候,你永远可以回家,又有什么比这更能让一个游子的心里充满了温暖呢?
开学了,谭志强和李钢一看见我,就一把拉住我。
他们两个人都没有一丝笑容,很久没有说话,最后,他们互相看了一眼,李钢很严肃地问我:“你是不是和汪馨一起出去玩儿了。”
我想轻松一下气氛,马上笑着说:“是去了。可我们真的特纯洁,你们别尽往歪里想。”
“我们怎么想不要紧,关键是人家的男朋友施哲怎么想。”李钢说,“我跟施哲和汪馨毕竟都是一个班的,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我吃惊地问:“施哲怎么了?”
“你说呢?要是单颖跟一个男的出去半个多月,你心里怎么想?”李钢说。
“听说,他们大大地吵了一架。”谭志强插进来说。
“这‘婚变’的事儿闹得沸沸扬扬的,已经被评为暑假第一大新闻了。”李钢接着说。
我马上说:“我和汪馨真的没有什么,我跟施哲说去。”
谭志强马上说:“你这不是越描越花吗?”
李钢也说:“千万别去,还不够添乱的哪!你们两个人都是急性子,闹不好,没准儿就得打起来,那才热闹呢!”
我说:“那我去找汪馨,劝劝她得了。”
他们两个的头都摇得像拨浪鼓似的。
我想了一下,很坚决地说:“我还是得去找汪馨一下。”
他们两个都没有再说什么,最后,谭志强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我找到汪馨。她的第一句话竟是:“做我的男朋友吧?”
于是,我们相对着大哭大笑了好一阵子。
我们开始更多地在一起。我很久没有见单颖。有的时候,我常常想起李钢的那句话,如果单颖跟一个男的出去半个多月,我会怎么想呢?我居然不知道。
这一天,单颖突然打电话来找我:“嗨,是我,单颖。明天晚上有空吗?可以出来聊一聊吗?”
我一楞,平时,单颖是很少主动约我的,我顿了一下,才说:“当然,在哪里?”
“就去南礼士路那儿的那间咖啡厅吧,离你们学校也不远。明天晚上六点吧?”
“好。不见不散。”我说。
“不见不散。”她说。
见了单颖,不知道是为什么,也许是因为太久没有见面了,我有一种生疏的感觉。我有一种不知道应该说什么的感觉,尽管我一向不善于找到话题,尽管我和单颖一向就常常没有话题,可是这一次,这种感觉更加强烈了。我突然很想说出我的这种感觉,可是我没有。
我们两个人就是那么静静地坐着,喝完了两杯黑黑的苦苦的咖啡。
她这才抬起头,微笑着说:“我已经被中央音乐学院录取了。”
我由衷地说:“祝贺你!提前一年就破格进了你梦想中的学校!”
“谢谢。”她一笑,又低下头。
然后,我们又是很久没有说话。
也许是这太久的沉默让我有了一点点勇气,我有些一语双关地说:“从此以后,我们更应该是两个世界的人了。”
她点点头。
又是很久没有人讲话,我终于下定了决心,问她:“我们做朋友吧,好吗。”
她抬头看了我一眼,一楞,犹豫了一会儿,但还是点点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