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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挑衅


  一妻一妾目光一对上,明面风平浪静,内里暗潮汹涌。

  如果不是谢虞看上去娇娇弱弱一个可人儿,实在让人心里生不出虐她的心思,朱衣甚至想来一招天雷勾动地火,扮演一下骂街的泼妇。

  虽然没骂成街,但她的做派也小家子气到了极点。

  “听说夫君很宠你,纵容你爬到本夫人头上来,连请安敬茶的礼都免了。”

  朱衣扬起下巴,笑意从光彩夺目的眸子里溢出,随着西风慢慢流淌,很快填满了整个菡萏苑,空气中仿佛能闻到饴糖的香甜味儿。

  她笑起来是极美的,张扬而肆意,就像她的姓名。

  红衣宝马,笑傲江湖。

  谢虞的眼睛被那双眼的神采所灼伤,将眼睑垂得更低,一语不发。

  但也只是如此罢了。

  她依旧稳稳半坐在杌子上,甚至连虚情假意地抬一抬臀部,起身见礼的意思也没有。

  不说听来的和揣测的那些虚的,光看这一点,朱衣就明白了。

  这位宠妾确实很讨厌她。

  每个人骨子里都是希望被人肯定的,所以,受人讨厌是一件很不舒服的事情,哪怕这个人是自己的对手。

  幸而,她也不是很喜欢外表无辜内里阴险的女人。

  对朱衣而言,做人呢,可以阴险狡诈,可以卑鄙无耻,可以无道德无底线,小人得光明正大,也不失为一种可爱。但把人抽了筋剥了皮还哄得人感恩戴德的伪君子,她实在喜欢不起来。

  钱嬷嬷忙冲到谢虞身前,冷着一张老脸,不用说敬畏了,竟连基本的敬意也不屑于伪装。

  “主子让朱夫人好生在别院里静养,朱夫人来了菡萏苑,不知可有知会过主子?”

  静养静养,又是静养!

  根本就是软禁!

  朱衣有些烦躁地拿手做扇,扇了扇风。

  原身到底做了什么,惹得性子绵软温吞的杜昭白动了心火,甚至不惜软禁妻子?

  她努力忽略心头隐隐升起的焦虑,将下巴扬得高高的,姿态飞扬跋扈极了。

  “你是谢氏的嬷嬷?谢氏在本夫人跟前都得磕头敬茶,谁借你的胆子威胁本夫人?”

  “钱嬷嬷……”

  谢虞今日终于第一次在朱衣面前开了口。

  “不得无礼。”

  她的声音轻柔婉转,像春日枝头融雪滴在破冰的湖面,冷清却不冷淡,十分好听。

  而这种“好听”,和杜昭白嗓音的好听有异曲同工之妙。

  朱衣突然间明白,为什么杜昭白会宠爱她了。

  在某些方面,他们是同一类人。

  知书达理,孤清自赏。

  看到逼死正妻的宠妾居然是清汤寡水一款的,朱衣在诧异的同时,第一次对被宠妾逼死的正妻——那位和她同姓同名、容貌也有九成相似的朱衣夫人,起了兴趣。

  人往往会被与自己相同或截然相反的东西所吸引。

  相同的,犹如在看世上另一个自己,忍不住倾尽所有对她好,让她一辈子不受风雨飘摇。

  就如谢虞之于杜昭白。

  相反的,便如追逐一生渴求而无法做到的事情,自己做不到,总有别人可以替他做到。

  就如朱衣夫人之于杜昭白。

  “谢夫人放心,老身自有分寸。”钱嬷嬷转身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面向朱衣时,脸色便少了几分慈祥,“朱夫人长于山野,或许不曾听过会稽第一名门谢家,老身正是照看了谢家三代的嬷嬷,奉了家主之令,前来杜府看顾下一代小辈的。”

  瞧瞧,就差没指着她鼻子骂“山野村妇不识抬举”了。

  朱衣忍不住有些想笑。

  谢夫人?

  一个名不正言不顺、身份不比下人高多少的小妾,也配称“夫人”?

  果然是原身被软禁在别院太久了,被宠妾骑到头上来撒野了吗?

  “我管你谢家钱家,这里是杜家,而本夫人,是杜家主子明媒正娶的正妻。纵使你有再大的本事,也不能反客为主吧?”

  朱衣挑衅地扬了扬眉。

  “若是受不得气,你们可以自请离去,夫君对谢氏‘言听计从’,相信他不会为难你们的。”

  谢虞受贵女教养长大,自入府以来朱氏移居别院,没和她交过手,几时听过这么露骨的难听话?当下面含羞愤,美目盈盈。

  “朱氏,你究竟想要怎么样?但凡你想要的,我都拱手相让了。你还想怎么样?连这一片安生立命的瓦檐也不愿施舍于我么?”

  个中屈辱心酸,一言难以道尽。

  朱衣一愣。

  她拱手相让了个什么玩意儿?

  好端端的,怎么说变脸就变脸了?

  随后,门外的一声轻唤打断了她的深思,也诠释了她的疑惑。

  “虞妹妹!”

  冷淡的声音里多了几分朱衣不曾听过的柔和。

  朱衣一掉头,就看见了踏着落了一地的银杏叶而来的杜昭白。

  不同于往日的不疾不徐,他步履匆忙,健步如飞,几步就到了门前,被正大剌剌倚在门口的朱衣堵在了门外。

  自还魂以来,她好像从没见过他这么焦急的一面。

  朱衣本能地侧了侧身,杜昭白看也不看她一眼,迈过门槛,见到泫然欲泣的谢虞,愣了愣,在她三步外站定了。

  “怎么了?”

  谢虞慌忙别过脸,抽出绢帕按了按眼角,强笑着低低唤了一声:“棠哥哥。”

  朱衣一身鸡皮疙瘩全起来了。

  这两人真是一路货色,也不怕肉麻。

  “主子,方才朱夫人突然来见谢夫人,老身逾越,顶撞了朱夫人几句……”

  钱嬷嬷连忙上前替谢虞答话。

  面上请罪,实则告状。

  杜昭白迟疑地抬起眼,看了看门边站着的朱衣,皱起眉头。

  朱衣逆光而立,他有些看不清她的神色。

  凭直觉,也凭对她的了解,他推测应当是嘲弄的。

  不过他还真冤枉了朱衣,朱衣杵在那儿,没什么表情,只觉得自己像个完全多余的人,碍了他人的眼,也添了自个的堵。

  这才是一家子嘛!

  明主,美妾,还能再塞进俩认贼作母的孝顺儿子,多和美啊。

  此情此景,就是正主朱衣夫人来了也插不进去,何况她一个鸠占鹊巢的外人。

  所以,爱妾心切的杜主子啊,请不遗余力地休弃她,还她自由身吧!

  和料想中的一样,杜昭白果真板起脸,训斥道:“不好生养病,来这里欺负虞妹妹做什么!”

  “因为无聊啊。”朱衣无所谓地扯了扯嘴角,顺口答道。

  她确实是故意欺负人玩的,他们没冤枉她。

  “还不回去!”

  杜昭白难得疾言厉色一回,看得菡萏苑几个婢女嬷嬷又惧又喜。

  惧的是主子动怒了,万一殃及池鱼可就不美了。

  喜的是主子因为谢夫人而对朱夫人动怒,那说明主子的心还是系在菡萏苑这头的。

  朱衣目的达到了,留下来听这两人“哥哥”来“妹妹”去的也挺没劲的,眼角瞥见留在院子里红肿着脸的碧桃一个劲给她使眼色,便顺势“哦”了一声,拔腿就走。

  屋里一时静了下来。

  隔了好一会,谢虞才柔声道:“棠哥哥,你吓到朱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