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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少林弃徒


聚贤庄只是江湖上的称呼,在韦城当地,老百姓皆以单家庄名之。

单家庄有两位庄主,大庄主是身为单家老大的单雄忠,二庄主则是江湖上鼎鼎有名的赤发灵官单雄信。在单雄忠十七八岁的时候,其父过世,那会儿,单雄信也就七八岁上下。单父临死时,一再叮嘱单雄忠,说单雄信乃是单家光宗耀祖的指望,让他好好将兄弟养大,使其能文能武。

说实话,单雄忠对父亲的遗言其实是有些不满和伤心的。

不被尊敬的人看重,无论是哪个,恐怕都会心生委屈吧?

然而,他并未违逆其父的遗言,而是认认真真地将单雄信拉扯大,请了儒生教他习文,请了武士教他练武,慢慢地,单雄信也就变成了如今的赤发灵官。

所谓长兄为父在这里完全说得通。

一直以来,两人的关系极好。

单雄信成年之后,在河南一地的江湖好汉中,名头极其响亮,号称东郡第一好汉、马上第一骑将。兄长单雄忠的名头完全被他盖了过去,江湖上,只晓得聚贤庄单二庄主,单雄忠之名却只有少数人知晓。

这种情况下,单雄忠也就主持庄务,单雄信则负责和东南西北的各路好汉交往。

暂时来说,分工合作一个主内一个主外的两兄弟合作起来甚是默契,至于,日后还会不会这样,那就只有天晓得了!

世上最快变幻的就是人心。

在欲望和野心面前,兄弟情义又算得了什么?

要知道,若是顾寻没有穿越到这个时代,按照历史的正常发展轨迹,十几年后,李唐也就铲除了天下群雄,代替大隋统一天下。为了坐上至高无上的那个位置,李家三兄弟上演了玄武门之变,唐太宗李世民杀兄杀弟,然后,囚禁父亲高祖李渊使其成为太上皇,自己则上位,成为大唐独一无二的统治者。

而在这个时候,李家一母同胞的三兄弟关系非常亲密,说是兄友弟恭未尝不可,未必比单家两兄弟的关系差多少。

谁又会想到以后他们会你死我活。

话题扯远了。

总之,在单雄忠甘心情愿退居幕后的情况下,单雄信也就成为了单家庄的代表,所有的单家人在外,都会以单雄信为主,无论这些人是隶属于单雄忠的随从,还是原本就是单雄信的部下。

单家庄在韦城也算土豪,占地有上千亩,庄内有数百个拿刀剑多于拿锄头的庄客家丁。这些庄客和家丁基本上都是来自韦城各地,多为游侠儿和刀客,大部分是慕单雄信的名头投奔而来。在这些人中间,没有几个单家自己的私生子,像单冲锋这样的只是少数。毕竟,北周灭亡北齐之后,单家的家道也就为之中落,十多年前,为了生存不得不迁移到了韦城。短短十几年的光景,单家庄能够发展到目前这个样子,已经算是不错了。

而这一切全都依托在单雄信枪棒无双的名头上。

论豪富,单家远远不及徐世绩所在的徐家;说到势力,单家也不及翟让身为家主的翟家……在这个铁三角之中,单家之所以能够占据一席,是因为单雄信打遍东郡无敌手的名头,是因为他善于练兵,手下掌握着一只强悍的武力。

三家好有一比,翟让是老大,因为他黑白两道通吃。徐家则和单家差不多,徐世绩掌握着钱袋子,因为树大招风的缘故,就算有钱,也不敢肆意扩大家族武装的规模。单雄信则是打手,三家若是需要用武力来解决某个难题,就需要到他了。

既然如此,当单家的家将单冲锋从徐世绩那里听到顾寻的名头和事迹之后,立马有了提防的心思。

在徐世绩口中,顾寻勇猛无敌,乃是少年英雄。

徐世绩想要将顾寻拉扯到他们这个团体内,借着这个由头,三家出钱出力,铲除一直和他们不对付的马贼半天云一伙。

如果,顾寻真的像徐世绩说的那样,是一个勇猛无敌的战将,可比历城的打虎英雄罗士信。那么,在这个团伙中,他和单雄信的定位也就重复了。这种情况下,就好比一山难容二虎,单家退让不得。

瞧见顾寻之后,单冲锋觉得传言也许有误。

这样一个美少年,有万夫莫当之勇?

原本,他对自己擅自做主试探和挑衅顾寻的计划还有些忐忑,见到顾寻之后,一颗心也就真正放了下来。

顾寻的光荣事迹多半是吹出来的吧?

传言这东西不就是那么回事么?一个传一个,传到后头真相也就不重要了!

在顾寻答应接受挑战之后,单冲锋心中大喜,他回头使了一个眼色,一个三十来岁留着短发的中年人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中年男五官平常,表情有些木讷,头发像是刚刚长起来的一般,发茬很硬,一根根刺猬一般向上立着。

顾寻看了一旁的大头一眼。

单冲锋以为顾寻想让大头出战,忙出声说道。

“这些兔崽子们想领教顾二郎的绝学,还请二郎不吝赐教……”

大头的威风史,单冲锋自然清楚。

要知道,半边云的名头有一大半都是这个野人打出来的。单冲锋根本不相信顾寻能够在单挑中战胜大头,在他看来,这是顾家人为了给顾寻造势因此造的谣。大头之所以投降顾家堡,无非是中了暗算、要不就是出了意外……像大头这样的野人根本没有什么忠义之心,为了活命改换门庭也不过是应有之义。

顾寻若是让大头出战,自己的计划也就没有意义了。

所有,他抢先一步,用话语去挤兑顾寻。

顾寻笑了笑,望了徐世绩一眼,徐世绩同样微笑不语。

上一次,徐世绩来顾家堡,两人在没人的时候,徐世绩说是想和顾寻较量一下,然而,事有不巧,正好有人找顾寻办事。那之后,两人一直没有机会独处,较量一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顾寻心想,或许自己这个小伙伴也想看自己的好戏吧?

他没有说话,沉默着向前行了几步,来到众人让出来的空地上,面对那个短发的中年汉子站立。

单冲锋心中暗暗得意。

这个短发的中年汉子叫慧能,十几天前才入的伙。

不要看这家伙长相普通,表情木讷,看上去人畜无害的样子,实际上,这厮的来头甚是了得。他是嵩山少林寺的武僧,因为违反了戒律,被少林寺逐了出来。辗转来到东郡地面,慕聚贤庄单雄信的名头投了过来。因为单雄信在瓦岗蝴蝶谷办事,单雄忠也就把慧能打发到了槐花坡。

这厮的徒手搏斗功夫甚是了得,寻常几个汉子近不了身。

单冲锋在单家也算是身手了得了,他试着和慧能交手,没有走上几招就被慧能放翻在地,在单冲锋看来,这还是慧能手下留情的结果。

让这家伙来对付顾寻再好不过。

“有礼了!”

慧能神情木讷地向顾寻抱了抱拳。

“有礼!”

顾寻同样抱拳回礼。

慧能缓缓向前踏出一步,摆了一个弓箭步,然后,伸出左手,手肘下垂,拳头呈四十五度角向上,他慢慢吐出一口长气,活动了一下颈部,接下来,一连串像鞭炮炸开的响声从他身子里传了出来,那是骨节响动的声音。

顿时,慧能身上的气势陡变。

一瞬前的他像食草动物一般温顺,一瞬后则像是一头凶猛的野兽。

有些胆小的人忍不住往后退了半步;单冲锋则面露喜色,看来慧能有听他的吩咐拿出了真功夫;徐世绩眼睛一亮,没想到单二哥手底下还有这样的好手啊;顾寻的那些手下仍然神色不变,在他们眼里,顾寻就是无人可以战胜的神灵;大头的反应则不一样,在慧能身上他感受到了猛兽的气息,对他来说,这是一种挑衅,于是,他瞪圆了眼睛,张着嘴喘着粗气,咧开大嘴,伸出舌头舔着嘴皮……

不谈各人的反应,场中立马有了变化。

一个箭步,慧能冲了上来。

他和顾寻之间隔着七八步的距离,然而,仅仅只是一个简单的踏步,一瞬间,慧能就来到了顾寻身前,拳头像是凭空出现一般落在顾寻面前。

这时,方才隐隐传来身形破空的声响。

顾寻似乎反应不及,他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脑袋猛地向后一仰,像是出于本能惯性闪躲一般。

拳风落在顾寻脸上,呼呼作响,将他脸上的面皮荡了一层起来,终究还是没有落下来,若是强行将拳头打下来,慧能必须再往前跨步。

好个慧能,他并未向前跨步,那只会给顾寻反应的时间,他也没有强行将拳头落下,那样的话,他的身体就会失去平衡,或许会被顾寻抓住机会反击。他只是伸出五指,变拳为爪,手掌落下,手指往顾寻脸上抓去。

手和目标的距离也就不存在。

这一下,顾寻若是被慧能抓住,恐怕一张脸都会被抓烂。

然而,慧能这一抓仍然落了空。

顾寻的脑袋继续往后仰去,整个身子也笔直地往后仰去。

慧能虽然没有料到顾寻会这样做,却没有丝毫的慌乱,即便躲过了自己的杀招,顾寻也失去了反击的机会。所谓铁板桥在旁人看起来很精彩,实际上,也只是看上去很美而已,除非迫不得已,没人会选择这样做。

慧能继续前冲,屈膝向前一顶,另一边,收回击出的拳头,然后,屈肘往下一砸。

“啊!”

四周的人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呼。

单冲锋则冷哼了一声。

往后弯着腰,腰部平行于地面的顾寻似乎没有还手的机会了?

慧能这一下,战局已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