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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用间


顾峰很紧张,比起他在顾全身边当卧底还紧张。

前段时间,顾氏的前族长顾大忠横死之后,其子顾全从卫南县回到顾家堡想要子承父业当上顾氏族长。说起来,顾峰和顾全从小一起长大,交情极好,当顾全大肆收买人心的时候,顾峰自然是目标之一。

顾峰晓得顾寻的厉害,他知道没有得到顾寻的许可,顾全根本不可能当上族长。

他之所以仍然投靠顾全,不过是听令行事,顾寻吩咐他埋在顾全身边,让他一定要取得顾全的信任,监视对方的一举一动,随时传递信息。

后来,顾全竞选族长失败,灰溜溜地离开了顾家堡,顾峰也在顾寻的安排下随他一起去了卫南县,之后,当上了乡兵小头目。

几天前,顾峰从顾全那里知道官府要派兵前去顾家堡的消息。

随后,他将这信息传递了上去。

在卫南县的坊市内有一家杂货铺,顾峰一向在那家杂货铺买日常用品,隔上几天便会去一次。若是从顾全那里打探到了什么信息他都会告诉杂货铺里的那个伙计,至于,接下来信息会以什么渠道传到顾寻那里,他就不知道了。

那个杂货铺是徐世绩家的产业,不过,并未打着徐家的旗号,县里人都以为它和徐氏武馆,乃是徐家布下的一颗暗子。

如今,它已经成了帮顾寻传递消息的一个所在。

顾峰将信息传递上去之后,第二天一早,还在瓦岗的顾寻也就知道了。

之后,当李传宗带着大队人马赶到顾家堡的时候,顾寻已经先一步赶到了。

不过,他并未出面,而是一直潜伏在顾家堡附近的群山里,除了顾青牛之外,就连顾三义都不知道。

以前,顾寻有一个计划,一个将顾氏族人拉上自己战车的计划。

这个计划有些残酷,需要顾氏族人付出一定的代价。李传宗带着大队人马来此,正是他执行这个计划的好机会。

所谓逼上梁山,重点就在一个逼字。

李传宗代表官府来抓捕自己的同党,必定弄得乌烟瘴气,自己的同党越多李传宗和其手下的收获也就越多。如此而来,恐怕所有的顾家人都会被李传宗打成同党,在这种情况下,顾三义等顾氏族人若是明白的话,自然会拼死反抗。

等事情闹得不可开交之后,自己再以拯救者的面目出现。

这就是顾寻的计划,计划若是实行,有些顾氏族人恐怕要死在官兵刀下,顾三义这样的顾寻铁杆同党绝对逃不过,像丫头这样的小孩或许也会被误伤吧?

这样的代价真的有必要么?

事到临头,顾寻却左思右想,后来,他选择了放弃。

后世的他上过战场,也晓得在将官眼里士兵只是一个个棋子,为了达到所谓的战略目的,牺牲在所难免。虽然,顾寻明白这个道理,然而,他却做不到像那些将官一样无情。后世,落入那些游击队的埋伏圈里面的他做不到放弃战友的举动,如今,他也无法为了自己的目的平白无故的牺牲他人的性命。

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铭,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

难道真是如此?

一个人若是太过精于算计,事事计较,不管面对什么难题都喜欢用阴谋诡计去解决,这样的人真的能成功?

杀伐果断并非冷血无情啊!

所以,顾寻放弃了原计划,负责二道梁防卫的顾青牛也按部就班地发出了报警信号,使得所有人都躲到了顾家堡。

顾寻则带着顾青牛等人埋伏在曲溪北岸。

堡内的顾三义等人并不知道顾寻在外面,这是顾寻给他们的一个考验。如果,他们迫于官府的压力自己打开堡门将李传宗放了进去,顾寻虽然会觉得无语,却也不会做什么,毕竟,那是他们的选择。

那时候,顾寻就会出面,将那些跟随自己的铁杆救出来,将他们带到瓦岗的那个基地,至于顾家堡,也就只能选择放弃,其他的人,他也只能任其自生自灭。

结果,顾三义等人经受住了考验,在他们心目中,李传宗所代表的官府也就和半边云等马贼差不多。

所以,不管李传宗怎么恫吓引诱,堡门终究一直紧闭。

当夜,李传宗等人入驻北岸的村落。

他们只有一百多人,因为防卫的缘故,也都聚在村子的一角,紧紧围着李传宗所选的廖宅而居,其他那些地方也就空无一人。夜幕降临,整个村落也就成了顾寻等人的地盘,就算闭上眼睛顾青牛等人都能够在村落里自由自在的穿行。虽然李传宗安排有人值夜,也只是摆设而已。

顾峰回到了自己家居住。

出发前,李传宗不觉得此行会困难。

虽然,那些泥腿子躲在了高墙后面闭门不出,李传宗也只是稍稍有些头疼而已,他并不认为那些泥腿子会趁着夜色偷偷溜出来袭击自己。所以,他只是安排两个人守在吊桥那里防止堡内的人偷溜,然后,安排几个人巡夜,仅此而已。

因此,顾峰能回到自己家居住。

顾全原本和他一起,后来被李传宗喊人唤了过去,一夜未回。

当夜,顾寻带着几个人潜入了顾峰家里,顾峰之所以选择回家居住,便是为了和顾寻安全接上头。

从顾峰那里知道了李传宗和顾全的计划,顾寻自然不能坐视不理。

因为前段时间连绵大雨的缘故,今年的收成已经要大为减少了,若是李传宗真的放了一把火,顾家堡也就颗粒无收。要想养活顾家堡的数千人口,顾寻肯定会焦头烂额,就算徐家大力支持恐怕也够呛。毕竟,徐家现在的家主还是徐世绩的父亲徐盖,徐家也不可能不惜一切代价地来支持顾寻。

这个绝户计是摆在顾寻面前的难题。

怎么办?

干掉始作俑者?

只要杀了李传宗,领头的人一死,大伙儿自然做鸟兽散。

然而,这样做的话,官府肯定会派大军前来围剿顾家堡,这一次是出动乡兵,下一次多半是鹰扬府的府兵。顾家堡虽然地势险要,然而,终究是不及外围到处都是沼泽和芦苇荡的瓦岗。

要是出动大军深入瓦岗,那些官兵恐怕没什么斗志,若是围剿的目标换成顾家堡呢?士气也许就不同了。

放弃顾家堡,将所有人都拉到瓦岗去,不说那些人愿不愿意,就算乡亲们都愿意,那也是一个大包袱啊!距离秋收还有一些日子,舍弃了地里的收成,数千张嘴要吃什么?肚子饿起来,就算顾寻勇冠三军,大伙儿也不会卖他的帐。

所以,李传宗杀不得。

最好是威吓那厮,让其不敢和自己作对。

这时,顾寻想起了后世看的一本书,那本书叫教父,书里面有一个桥段,他认为也许可以用用。

丑时三刻,顾寻潜入了李传宗居住的廖宅。

虽然,那个院子住了二三十人,也有人巡夜,不过,对非常熟悉那地方的顾寻来说,这些算不了什么。他非常顺利地潜了进去,悄无声息地摸进顾全居住的厢房,在睡梦中将其刺死,然后,用利刃割下他的脑袋。接下来,同样无声无息地潜入李传宗住的那家屋子,将顾全的脑袋摆在榻上,放在他枕边。

之后,发生的事情尽在顾寻的算计之中。

随后,是顾峰上场的时候了。

杀鸡儆猴之后应该开始谈判了。

说实话,顾峰打心眼里不想这样做,他知道顾寻干了什么事情,顾寻已经将一切告诉了他,顾峰不认为李传宗能够平心静气地接受这样的奇耻大辱,多半想着报复的事情,自己这一次上门,岂不是羊入虎口。

顾寻信誓旦旦地说自己不会出事,虽然相信顾寻的话,顾峰仍然难免紧张。

在外面的院子等候李传宗出现的时候,在那些孔武有力的甲士怒不可遏的目光注视下,顾峰的双腿在不由自主地颤抖。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身披铁甲手持横刀的李传宗一脸阴沉地出现在了顾峰面前。

虽然,晓得自己不会有什么危险,毕竟,若是对方要杀自己先前也就得手了,李传宗仍然全身披挂,不这样做的话他心里始终不踏实。

事情发生之后,这个叫顾峰的乡兵立刻求见,对方和死去的顾全是同族人,貌似关系极好。这厮偏偏在顾全横死之后立刻出现,要说他和这件事情没有关系,打死李传宗都不会相信。就是不知道是这厮杀了顾全,还是另有他人?

李传宗没有说话,眼珠子直勾勾地盯着顾峰。

顾峰额头上冒出一丝汗渍,他低下了头。

虽然,顾寻让他不要害怕,然而,对顾峰这样没有见过什么大世面的乡下人来说,有些事情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

看来,不是这人动的手。

李传宗看了顾峰的表现,很快就得出结论。

“跪下!”

他暴喝一声。

顾峰身子一抖,不由自主地双膝跪地。

“说!谁派你来的?”

李传宗向前跨了一大步,举起横刀,雪亮的刀尖指着顾峰,距离他的鼻子也就三四寸的光景。

那一刻,顾峰吓得差点尿了出来,他忙高声喊道。

“李传宗,有人叫我给你带一句话……”

李传宗?

自己怎么喊了出来?

话音出口,顾峰面色如土,要知道,直接喊人的姓名乃是一种非常不礼貌的行为,只有上位者才能够这样做。

“混账,莫非欺某的刀不利?”

李传宗暴怒,他举起了横刀,就要一刀劈下。

在他看来,对方不过是一个传信的小卒子,就算杀了也没有什么,那个叫顾寻的狗贼若是要和自己和解,多半会另外派一个人来。对方若是不出现,自己明日一早一把火烧了这鬼地方,然后,躲入县城,他不信那狗贼还能像今天晚上那样为所欲为。

顾峰双手举过头顶,慌忙喊道。

“滑台城思贤坊十三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