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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截击


滑台地处中原交通要道,为军事重镇,故而,有府兵驻守。

大隋承袭北魏的府兵制,建有十二卫府,每卫府统领一军,有大将军一人,将军二人,下辖骠骑府、车骑府,再下设大都督,帅都督,都督。大业三年后,当今皇上杨广改骠骑府为鹰扬府,设鹰扬郎将,取消了将军,都督等称号。

所谓卫府,相当于后世的军区,卫府下面的鹰扬府、车骑府,相当于军分区,其编制为后世的一个团,而鹰扬郎将则类似于后世的一个团长、或军分区司令。

十二卫府一般驻守在京城和类似滑台这样的要冲之地,除了临时接受皇命征伐之外,一般情况下,有着维护当地治安、以及剿匪的任务,却不受当地官府管辖和调动。

隋朝有十六禁军,十二卫府,前面说了卫府类似军区驻军,有着武警的功能;禁军则是野战集团军。府兵和禁军两者相辅相成,相互钳制,彼此之间对抗多过合作,如此,皇帝老头方能睡得安稳。

话说回来,也就是说滑台这里驻扎着一个团的驻军,有一两千人。

鹰扬郎将李四维也就是当地军分区司令,率领着一个团。

翟让身为东郡法曹,身兼公安局长、检察院长一职,职务类似于后世的政法委书记,郡守董建北要对付翟让,肯定不能动用翟让管辖的执法机构,这个时代,又没有异地审讯一说,所以,他动用了鹰扬府的府兵。

用后世某天朝来打比方,也就是说某市的外来市委书记要搞身为当地人的政法委书记,那个政法委书记在当地几乎一手遮天,甚至还有个人武装,没有办法之下,他唯有调动当地军分区的部队。

说到这里,大伙儿或许会发现一个问题。

那就是要想调动当地驻军,市委书记恐怕没有这个权力。

这个时代亦是如此,身为郡守的董建北无权调用鹰扬府的府兵。

所以,这个时候,从东都来的巡察御史尚子鹏的作用也就变得极其重要,正因为有他的存在,有来自上头的旨意,李四维才敢借兵给董建北,才敢派甲士驻扎在滑台大牢,成为了临时的狱卒。

其实,李四维并不想这样做,他也可以不这样做。

他完全可以不给尚子鹏的面子,拒绝尚子鹏的要求,毕竟,没有来自上头卫府的直接命令,也没有圣旨,他完全可以不理会尚子鹏和董建北。

然而,身为关陇人,他晓得尚子鹏这厮的背景来历。

如果,他今天不给尚子鹏这个面子,那么,用不了多久上头恐怕就会传来一纸公文,将他调离滑台,成为征辽大军的一员。

他可不想去那个苦寒之地受罪。

说不定,老命都要丢掉。

他只想平平安安,什么功名唯有马上取的欲望是一点也没有的。

所以,他派出了甲士协助尚子鹏和董建北行事,昨天深夜,收到董建北派来的人的暗示要在狱中干掉翟让之后,他也点头同意。

翟让一旦死在狱中,这事也就结束。

然而,事物的变化往往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

府兵们驻扎在北门外的大营,在白马渡头和滑台城之间的空旷地带,紧挨着城下扎营,李四维却住在城内的鹰扬府衙门内。衙门距离郡守府有一段距离,就在北门附近,挨着城门口。

卯时左右,他已经起身了。

平时,这个时候他正准备出门前往城外的军营,不过,今天大雾弥漫,他也就耽搁了一阵,这会儿,还没有出门。

在府内打熬身子的他隐隐听到西边传来一阵时有时无的喊声,隔得远了,听得不是很清楚。李四维不是一个有着强烈好奇心的人,也就没有派人去查探的打算。直到董建北派来的人上门,他这才知道竟然是有人劫狱。

怎么办?

如果大牢那边没有他的人,李四维恐怕会选择坐观其变,即便带兵救援,也会慢吞吞的拖延时间。毕竟,董建北等人和翟让集团的对抗与他无关,不管是谁胜谁负,他都得不到一丝半点好处。

不过,他有五十多个兄弟驻扎在大牢,遇上劫狱,多半凶多吉少。

李四维无法置之不理。

他的绝大多数部下都在城外的军营内,这个时候,要想调兵入城,时间恐怕来不及,等他们赶到时,黄花菜都凉了。幸好,他自身带着好几个亲卫,鹰扬府衙门也有数十名甲士,这些人可以快速赶往西城。

派一个亲卫出城去调兵之后,李四维带着其他甲士从衙门鱼贯而出。

正门被打开,李四维出门的时候,一个亲卫已经将战马牵到了门前。随后,身披甲胄的李四维踩着马镫翻身上马,他瞧了瞧四周,非常神气地挥了一下手臂,示意大伙儿随他一起出发。

身下的坐骑堪堪向前迈出一步,马上的李四维就像被狂风吹倒的大树一般,摇晃了一下,从马上摔了下来,站在战马旁的亲卫慌忙接住了他,没有让他摔倒在地上。就在这个时候,那些家伙才听到了一声刺耳的尖啸。

那是白羽箭划破空气时发出的声响。

“啊!”

李四维发出一声惨呼。

他的腰间插着一枚白羽箭,箭头破开腰间的铁甲深陷进去,外面的战袍也被鲜血染得一片殷红。

“破甲箭……”

亲卫发出一声惊呼。

李四维身上穿的是铁甲,并且,并非一般的铁甲,而是明光铠。白羽箭竟然能穿透铁甲射进体内,箭头必然是精钢所铸,也就是所谓的破甲箭。这玩意可不多见,除了在禁军中所用之外,也就一些世家门阀才有。

这个刺客是何许人也,竟然有此利器。

李四维痛得一脸鼻涕眼泪,连声呼痛。

他这个鹰扬郎将从未上过战场,之所以能够上位,无非是和河东李家有远亲的关系。倒是他手底下的这几个亲卫厉害,当今才登基的时候,他们曾经参加过征讨汉王的战役,其中一个老兵,甚至随高颖一起征伐过尉迟迥。

他们的应对也就非常迅速、合理。

有亲卫带着几个甲士猫着腰冲向对街,想要将刺客找出来。

有亲卫则带着人掩护着李四维,抬着李四维回到了鹰扬府衙门。

主将重伤,人心惶恐,救援滑台大牢一事自然就黄了。

在不远处的一处宅院内,徐世绩从一个干枯的水井里爬了起来,有人早就等在一旁,徐世绩脱下满身是土的衣衫,换上了新衣。

先前,徐世绩在正对鹰扬府大门的屋顶上放箭射伤了李四维,随后,快速溜了下来,进屋之后,从一条隐秘的暗道离开。如今,他所在的这所宅院在另一个坊内,没有街巷和鹰扬府那边相通,等那些甲士搜捕到这里,他早已经远走高飞了。

何况,那些人不见得能搜到这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