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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进门是客


金灿很失望。

他暗地里指使自家随从去挑衅顾寻,除了想试探顾寻之外,还想看看顾家堡这些信徒们的反应和选择。

事先,他也猜到了顾寻会有激烈的应对,如此,信徒们也该有所反应才是,即便不会出现所有人都站出来公开和顾寻对抗的场面,但是,一两个狂信徒应该会跳出来吧?那些人以后就是本教的中间份子、值得信赖的信徒。

让他失望的是,数百信徒,竟无一人敢站出来和顾寻对抗。

在那些人心中,这个顾寻莫非是比弥勒佛祖更为可怕的角色?

不然的话,金灿想不出别的原因。

不过,虽然失望和不忿,金灿却也未失去理智,他没有振臂一呼号召信徒们起来对抗顾寻。毕竟,由于廖士元以前的大力压制,顾家堡这里的信徒信仰弥勒佛的程度也就一般,信徒们并未见过教祖也就是佛子做法化身为佛的仪式。日后,只要这些泥腿子见过教主施展的神迹之后,必定会顶礼膜拜,别无他信。

此时,也只能暂时退让了。

说到弥勒教的来历,顾寻并不知晓,毕竟,他在十岁的时候就远渡重洋去了大洋彼岸,唯一晓得的故国宗教不过是佛教、道教、伊斯兰教什么的,像弥勒教这样的邪教所知不多,略微了解的也只有名声很大的白莲教。

其实,在元明清三个朝代民间盛行的白莲教就是弥勒教的变种。

最初,弥勒教是南北朝时期一个姓傅的家伙创立的,信奉的是佛教经文里描述的末法时代中降世的未来弥勒佛。当北魏某个皇帝推倒寺院、驱逐僧尼还俗、大力灭佛的时候,弥勒教也就应劫而生。

佛教是不杀生的,弥勒教则不同,教义不禁杀人,斩杀非本教信徒在信徒们看来乃是除魔卫道,弘扬佛法。

后来,弥勒教吸收了像从西域传来的摩尼教等教义,变成了明教、白莲教、***……

教名换了、信奉的神灵换了、教义多半也会换掉、然而,无论它如何改头换面、始终改变不了它邪教的本质。这里所讲的邪教并非指它们是极其邪恶的宗教,所谓邪教乃是当权的统治阶级强加在它们头上的,以此来和佛教、道教等正教区分开来。

像佛教、道教等教派的教义都是劝人向善,让信徒们默默忍受,或等下辈子翻身、或让人远离尘世、独善其身。

它们之所以为正统教派,乃是因为他们对统治阶级有利。

就拿大隋皇朝来说,一世帝杨坚统一天下之后就身体力行地推行佛教,让世人信佛。无非就是想利用佛教劝人向善轮回转世的教义,使得全天下的老百姓都成为任人宰割的羔羊。苛捐杂税也好、水灾旱灾也好、全都置之度外,反正这一世忍受,下一世享福。什么?你说拿起刀枪来反抗?不行!不行!一旦杀生、下辈子岂不成了猪羊?

弥勒教以及它的变种之所以是邪教,之所以不得不时常改换教名和教义、是因为它们的教义不利于统治阶级统治老百姓;是因为教中的那些高层野心勃勃就想成为统治阶级;那些信徒、那些教众不过是他们为了达到这个目的所利用的工具。当他们达到目的成为统治阶级之后,他们就会改弦易张,翻脸不认人,反过来大力禁绝让他们达到目的的教派。

就拿明太祖朱元璋来说吧。

他是明教的信徒,所谓明教乃是弥勒教吸收了摩尼教之后的变种,以韩山童、刘福通等人为首的明教高层利用教众起兵反抗元朝统治,从和尚庙溜出来的小和尚朱元璋便是其中的一个小兵,也是明教的底层信徒。

最后,经过一番腥风血雨的斗争他登上了金銮殿当上了皇帝。

然后,他立马善待那些士大夫,推行儒家思想来统治国家,所谓明教也就在朝堂和民间烟消云散,甚至,在正史里面你也瞧不见明太祖他老人家出身明教的记载。

然后,民间秘密流行的宗教也就变成了白莲教,那玩意不过是被官府大力打击的明教变种,在明朝二百来年的统治下,曾经多次纠众造反。

归根结底,所谓正教就是对统治阶级有利的宗教,所谓邪教就是想要推翻统治阶级然后让自己成为统治阶级的宗教。

关于弥勒教的来历和以后发展,顾寻虽然所知不多,然而,有着后世阅历的他非常清楚,像弥勒教这样的宗教绝对是愚民的最佳手段。

顾寻也有想过,自己伪装成为弥勒教的信徒,接下来在教中慢慢往上爬,摸清了那些高层的底细之后再鸠占鹊巢取而代之,然后利用信徒们去打天下,反正那些被忽悠的狂信徒并不惜命。这样做,或许比自己白手起家要容易许多,值得一试。

然而,他最后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

如果只是想成为所谓的统治阶级这样做自然没有什么问题,要想上位,不择手段是最基本的原则。但是,要想真正改变世界、要想让这个人吃人的世道吃相不要太过难看、他就不能这样做。

那样做,就算成功了后患也是不少。

金灿并不知道顾寻心里所想,这会儿,他还在寻思,想要笼络顾寻,踢他入教。

在闻讯前来顾家堡之前,金灿晓得顾寻这个人。

他在顾家堡安插有眼线,时不时就会将顾家堡发生的事情告诉他。所以,他知道顾寻在河滩边曾经一个人对抗二三十个廖氏子弟,害得廖士元不得不低头;也知道顾寻在集市上躲过了马贼们的暗杀,以寡敌众,逆袭了那些马贼。

来到顾家堡之后,也从眼线那里获得了昨天的讯息,知道顾寻几乎是凭借一己之力赶跑了拥有上百人的马贼半边云,并且降服了半边云手底下最为厉害、号称一个人就抵得上其他十二个太保的大头。

现在,既然知道顾寻态度强硬,无法打压,那么唯有改弦易张,希望能够利用花言巧语或是各种利益来引他入教,就算不能,也希望他不要干涉本教在顾家堡的传教事宜。

亲眼见到顾寻之后,看见对方不过是个十六岁的美少年,金灿方知人的确不可貌相。

可是,他还是觉得顾寻不过是个怀着某种侠义之心的乡下少年,虽然,武艺精湛,脑子却多半不够用。

若不是,他怎么会得罪半边云?

若不是,他怎么会凭借一己之力去对抗那些马贼?

为了保护顾家堡的这些乡民?怕他们损失惨重、故而不曾让那些家伙成为炮灰?

一个心善只有武力的乡下少年,只要顺着他的性子去忽悠,让其成为本教的金牌打手多半不成问题,若真是能办到这件事,自己说不定能进入总堂,成为教主的亲信。

金灿如是想着。

举行完送葬仪式,金灿让信徒顾豹、也就是顾寻手下的三小队队正顾豹出面,让他给顾寻递了个话儿,说是下午本人要亲自上门拜访顾寻,为手下的鲁莽道歉。

顾寻应承了。

申时前,金灿带着几个随从在顾豹的引导下来到了顾寻的住所。

那时候,聚在天上的乌云已经散去了大半,露出了淡青色的苍穹,最后,山雨终究还是未曾降落下来。

不过,暂时不曾降落而已!

顾寻坐在茅草屋顶上,瞧见金灿一行从林子里钻了出来,他并未跳下去走出院门迎接那些人,仍然端坐在屋顶上,冷冷地注视着金灿等人,瞧着他们在院门站着的顾青牛引导下走进院子。

先前,他悍然让大头将金灿的人丢下曲溪,扮演的自然是一个仗着武力强悍就骄傲凶悍的少年,那样的角色,这时候理应如此无礼。

若是他站在院门微笑着迎客,也就和角色本身有了冲突。

“贵客上门,有何见教?”

顾寻双手抱住胸前,懒洋洋地坐在屋顶上,神情倨傲地说道。

金灿双手作揖,朝屋顶上的顾寻拱手为礼,脸上的笑容像黄金一般灿烂。

“顾二郎,今日一见,雄姿英发,不愧是少年英豪,在下金灿有礼了……”说罢,他转向一边,变了脸色,一脚踹在先前那个被大头丢进曲溪的倒霉蛋身上,厉声喝道;“尔竟敢对二郎无礼,还不上前磕头谢罪!”

那个倒霉蛋神情沮丧,跨步向前,双膝着地,磕起头来,额头撞在地面砰砰有声。

“手下无礼了,还请二郎饶恕……”

金灿仰头望着屋顶上的顾寻,表情诚恳,再次拱手作揖。

“算了!”

顾寻不耐烦地摆了摆手。

“让那厮起来吧,某就是这个脾气,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尔要是横蛮、某自然霸道……”

“快意恩仇,好!”

金灿笑着竖起了大拇指。

顾寻有些腼腆地笑了笑,先前那股霸道的气势顿时在身上消散。

随后,他站起身,脚尖在屋顶上急点,整个人在屋顶上滑行,茅草屋顶竟然不曾有丝毫的颤抖。他奔到屋檐处时并未停下,而是大鸟一般跃在空中,随后,像后世的跳水运动员一般在空中屈膝翻了两周,最后,双脚稳稳落地。

“好!”

金灿鼓掌喊道,手底下那些人纷纷随声附和。

顾寻得意地站起身,向着四周抱拳行了个四方揖。

金灿笑得灿烂,心中却暗暗不屑,一个只晓得卖弄的蠢货,不足为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