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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卷 第七章 辟雍馆


  叶鸿和叶一被礼部暂时安排在华泰府,叶氏在中都虽然是有宅邸的,但却是由于年久无人居住,早已陈旧失修,安排在别处实属迫不得已。但是这个住处却是遭到了朝野的议论纷纷。听说这处宅邸为圣上为等待心爱女子的归来所建,里面每一处都是当今圣上精心布置,但是建立了以后虽是精心维护,确是从来没有人居住过。如今,圣上却把叶鸿和其女儿安排在此处,真是让人怎么猜都猜不透。

  叶一没过几日便被礼部安排入学。中陆自从更为桀夏以来,极其重教,永利元年,桀夏太祖皇帝颁旨建学。京师设太学,为国之社稷选拔栋梁;下设学馆,京有辟雍馆,东有胶州东序馆,西有安州瞽宗馆,南有陵州成均馆,北有元州上氧馆。

  入太学者会先入学馆,由学馆考入太学,从太学参加殿试,优秀者可入朝出仕。辟雍馆地处京师要地,与太学馆毗邻,其中除了至贤,便是至富至权,三者兼备这也不在少数。如此汇集了天时地利人和之地,自是全中陆眼红之地。虽只是学堂,却能窥出中陆的才气、财气和霸气,说是藏龙卧虎之地也不为过。

  叶一跟在一个身着湖蓝广袖束腰长衫的女先生身后,慢慢走过辟雍馆的长廊。叶一今天穿了一身广袖拖地的华服,礼部派来一个老先生,盯着她学了足足十天的礼仪。叶一觉得穿这么一身行头,还要按照应有的礼仪走路,真是浑身不爽利。

  二人还未走到辟雍馆大殿的门口,便听到里面一声吼“辟雍馆来新人了!”

  辟雍馆的汇瑛殿是平时讲书之所,此时正逢没有课,本是充满了窸窸窣窣说话的声音,却随着这一喊声沉寂了下来。殿内的人等都望向喊话的少年,有人在底下道,“白朗,有什么大惊小怪的,来人就来人呗。”话音刚落,汇瑛殿又恢复了原先的样子。

  喊话的少年身形瘦削,穿一身缎白的窄袖束腰长衫,见大家对自己的消息不感兴趣,不由微微嘟起了嘴,“是个女的!”

  “女的?我们又要有女同窗了!”

  “白朗,这是真的么?”

  “太好了,我们这里又多了一份秀色!”

  “白朗你知道她叫什么么?漂亮么?”

  中陆的学馆是允许女子入学的,据说才学兼备者还可入太学,入仕。桀夏立朝以来便有一个叫尚茔的女子入朝,官拜都尉。尚茔后来的下场有些神秘,没有人能说明白她最后去哪里了,只是有传闻说她的下场有些惨。因此辟雍馆中女子甚少,除了开明些的大户,能送来学个一两年,便是那些朝中没有势力的巨贾的女儿,想在这里与大氏族搭上个姻缘。

  那个叫白朗的少年,看着汹涌围上前来问这问那的同窗,不禁得意起来,心里想:你们方才不是还不在意呢么。白朗晃着脑袋扬了扬头,双手一背,腰一挺,将声音拉的长长的道:“这个嘛,我也是无意间听钟先生对莫先生说的,说是叶将军的女儿。”

  “可是镇守西北的安西大将军叶鸿?”问话的少年端坐在桌旁,一袭赭衣,手眼不离书卷,面上不带半分波澜,仿佛刚才那句话只是说给自己听的,并无问意。

  白朗心中有些不快,心道是真能装,不由将声音吊高一个八度道:”呦,是陆子钦啊,我还以为你是一心只读圣贤书呢,今儿是怎么了,太阳打西边儿出来啦?是又怎么样,虽说叶家不是什么豪门望族,只凭着叶鸿一人在外边拼命,宗世成不了什么大气,但是对于你这个元外郎之子来说也算是高攀了吧。”

  “白朗,你——”陆子钦身后,一个方脸的少年拍案站了起来,三两步冲上前,揪起白朗的衣领。

  白朗削瘦的身体被扯的斜斜的,像一根软软的风筝线,他歪着脖子,既不挣扎也不害怕,只是似笑非笑地冷声哼道:”我还没说完呢,人家叶鸿再怎么说也是一品玉带将军,你家老爷子是六品吧,”白朗边说边斜着眼睛掐算起了手指头,”一、二、三、四、五,哎这差了五等呢!”

  “你——”陆子昊怒目圆睁,手暴青筋,挥拳便要打。

  “子昊,回来!”

  “哥!”

  “回来!”

  “哼!”陆子昊忿忿放开白朗,本就是赤红的脸涨的发紫。

  “说的不错,”陆子钦重重合上书,缓缓站起身来,”我们辟雍馆地处中都,这汇瑛殿上的少年个个都是人中龙凤,父辈祖辈更是藏龙卧虎。比如说,汝父白丞相,掌管尚书省,位列一品,家父只是一名六品外朗实在不敢相较。只是吾父做官尽忠职守,正直不阿,上不畏于天,下不愧于地。”陆子钦说的波澜不惊,仿佛只是在叙述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情,”奥,对了,最近在坊间流传一首诗呢,说来给大家放松放松:白狐仗虎耍贫威,三伏烈火骨做灰,一载出供无所剩,只求江潮教不归。“

  “你——”白朗听完,白皙的脸上横飞出绯红的颜色,父亲叫白焱,三伏烈火不就是焱么,江潮属水,与火相克,这诗不就是说父亲狐假虎威,搜刮民脂,千夫所指盼其垮台么。白朗冲到陆子钦面前,挥起瘦弱的拳头,却见从旁边闪出一人,用手死死将其钳住,动不得半分。

  白朗抬眼一看,不禁气道:“白驰,你还是不是我哥!你没听他们说什么嘛!”

  白驰沉声道:“够了!”

  叶一在那个女先生身后,听着厅堂里的少年争论着,脑袋里一愣一愣的。她在燕城、在舟欧,同龄人中也就与安云颢雪熟络,虽说偶有争吵,但是从来没有这么针锋相对,互相揭短。而安云颢雪虽是生意世家,也少有把利益揭露的这么赤裸裸。

  身前的女先生刻意咳嗽了一声。

  “钟先生来了!”不只是谁喊了一声,热闹的汇瑛殿顿时静了下来。

  汇瑛殿的少年都屏住呼吸向钟先生身后望去,窃窃私语响作一片。

  陆子昊用不大不小的声音道:”哎,某些人还那么激动,真是!”

  白朗看了看钟先生身后的女孩子顿时傻了眼,这大概是辟雍馆中最小的学生了,个子矮矮的,还有些胖,不,应该说是壮,与印象中有着婀娜身段的女子形象实在是一个天一个地;她的皮肤是古铜色的,也不似学馆中已有的两位女同窗那样细腻白嫩,让人有想触摸的欲望。白朗一想到自己刚才那么激动,原来就是为了这么个其貌不扬的小女娃,顿觉颜面无光,他恨不得冲上前去问问钟先生,她和莫老头儿在说新同窗的时候,为什么不把相貌特征顺便描述一下,比如黑、矮、平、小,也省的自己闹这么大的笑话。

  窗边的前排,坐着两个女孩子。其中一个穿着粉色的及胸长裙,丰腴的胸脯撑起绣着碧绿荷叶的抹胸,勾勒出诱人的弧线,她打量了下站在钟先生身后的女孩儿,边轻蔑的笑笑边扭了扭腰身,用手拉了下披在肩上粉色的锦帔,笑拍了下前面的蓝衣女孩儿:”席兰姐,我还担心来个国色天香,把我们的风头都抢了去呢,这回看来呀,白担心了。”

  “穆蓉妹妹,想这殿中的少年最小的不过十四岁,你我都是十六年华在这里也不算大的,而这个女孩子看样子也就是十一二岁的样子。叶鸿将军常年驻扎西北,京都中也没有什么亲族,听说叶夫人早逝,叶将军后来也未再续,这么说来她这么小的年纪,只身在京城委实可怜。”

  穆蓉讨了个没趣儿,不由冷笑了声道:”姐姐倒是一副菩萨心肠。”

  “我叫叶一,叶子的叶,唯一的一。”叶一觉得越是别人议论你的时候,就越应该理直气壮,因此她报名字报的格外雄赳赳、气昂昂,然后无视掉下面众同学错愕的眼神。

  叶一环视了一圈,觉的窗边那个蓝衣的女孩子最是面善,便在她旁边挑了张空桌子盘腿坐下来。

  “我叫席兰、她叫穆蓉。”

  叶一端详着眼前这两个女孩儿,就像是从看过的那些中陆画中走出来的一样,席兰淡雅,穆蓉妖娆。

  叶一看看四周,心有些舒展不开的感觉,这里的一切都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