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斋在老家那是大事,做斋之前得请一个“先生”看风水,这看风水和别的看风水可不同,别的风水看旺地,这个风水是看阴地,做斋是让前几年去世的人从阴间前来探亲,阳地选不得,找了几个先生选来选去选了荫槐坡。
第一是,盗龙坡这几年被严重破坏,水土流失严重。
第二是,荫槐坡有棵千年荫槐树,阴气重。
第三就是,荫槐坡地方大,能容得下数十个斋塔。
老家传统做斋之前驱鬼,每个村子都有一个“抹红人”,就是能让老祖宗附身的人,先生做法然后村里的神附上“抹红人”的身,然后开始“抹红”,每个“抹红人”被附身后都得用一条红带绑住头,以免暴走,然后就是驱鬼去阴。
做斋时各个村供奉的神像都会搬去现场,以免有幽魂来扰乱,我们村子的三尊坐轿大神也被请去了现场,我爸和三叔去镇上订好了一个九层斋塔,七月初十五太阳落山后做斋就开始了。
我家的斋塔位置很靠近荫槐树,高高的斋塔上挂满了小灯泡,斋塔上面摆放着我爷爷的照片,下面是一个小小的祭台,上面放满了水果,下面还有一个烧纸用的炉子,正下方放着席子,可供人睡觉,我们一行人都坐在下方。
老舅爷坐在我旁边摸着我的头说:“你这小娃子可不能乱跑。”老舅爷休息了几天,脸色也变好了很多。
我爸不让我往外面玩,我玩了会手机太无聊,便睡着了。
睡醒时已经快十二点了,老舅爷说过,夜晚十二点阴气重,阴门大开,适合阴间人回阳间探亲,尤为是七月初七,鬼门大开,天下百鬼夜行,是阴间的一大盛事。
“铃铃铃!”外面的小铃铛响了起来。
传说这是为了让人知道有人从阴间回来了,所以在周围的树上挂着许多小铃铛。
老舅爷抱住我,“没事,都是本村人,不会害人。”
老舅爷以前可是十里八乡最有名的“先生”,他的本事高深莫测,对于十二点阴人上路这点事早就摸透了,没觉得有什么惊奇,倒是我对这些东西很好奇,可是就没见到过,所以睁大眼睛在等待。
“叮叮叮!”十二点的大钟敲响,荫槐坡一阵哭声,老舅爷说这是唤人,斋塔太多,不喊就会迷路误进别人家的斋塔,所以必须得唤,我家塔里我妈和我三婶也在唤,“呜呜呜,我可怜的父亲,今日七月七,你快回家看看你的亲人们吧,呜呜呜!”
突然间阴风阵阵,吹的外面的铃铛响了好一阵,然后我那在席子上哭着的三婶一哆嗦,不哭了,回过头看着我们,连眼神都变了,不在是以前的那种友好,而是一种慈爱,父亲对儿子般的慈爱。
老舅爷第一个反应过来看着我“三婶”说道:“成子,是你回来了吗?”
“三婶”点了点头,也没说什么话,我爷爷本来就是个比较木讷的人。
我爸,和三叔一听,立马扑过去“呜呜”的像个孩子一样哭了起来,我爸说:“爸,如果你有什么需要的就托梦和我说,我立马买了烧给你!”
“三婶”没说什么,看向我,微笑说道:“这是长生吧,都长这么大了,今年读大学了吧?”然后回头对我爸说道:“好好照顾长生!”
我第一次见到这种场面还是比较害怕的,往老舅爷那地方挤了挤,冲爷爷点了点他,算是听到了,“三婶”又陪我爸和三叔说了一些话,都是一些家常比如不要争吵,要相互照顾之类的话,而后一阵风吹过,三婶倒在席子上,想来爷爷应该是走了,老舅爷和我说过,鬼附人身不能太久,容易伤到人的根本。
老舅爷说:“成子走了,看到你们都好好的成子想来在下面也过的很开心。”
我爸和三叔收拾了下眼泪,出外面陪客人喝酒去了,这在这边这叫做闹斋,在斋塔附近办一两桌酒席宴请亲朋好友一起守夜,三叔人缘好来的人还挺多的。
外面吵吵闹闹的我也睡不着,便拉着老舅爷让他讲故事,我妈哪里肯,这几天可把老舅爷累坏了,我妈训了我一顿然后让我和堂弟出去玩,老舅爷也点点头同意我出去玩,做斋可好玩了,就是一个小型的农村赶集,卖玩具的,卖饮料的,卖吃食的几乎一应必全,还有小型的赌场,熙熙攘攘的。
逛了一会儿,想到二大爷讲的那个故事,就拉着堂弟去看那棵很大的荫槐树,平时我一个人哪里敢过来。
一千多年的荫槐树,枝干很大三个人多抱不住,我往上面一看,我的天,竟然真的有个白色的人影,就坐在其中一个树枝上,我急忙扯了下堂弟的衣服说道:“小迪,小迪,你看到树上有个人没?”
堂弟往上面一看,困惑的看着我,“没有啊,堂哥你是不是手机看多了?眼睛花了?”
我擦了擦眼睛往上面一看,哪里还了得,那分明是个人,好像在和我微笑,我立刻撒开腿往斋塔的方向跑去,可是一切的东西都在不断褪去,只听见堂弟在我后面喊道:“堂哥,你去哪里,咱们家斋塔不在那边。”
我跑了一阵,按刚才的路线早就到斋塔了,可是我一抬头,还是在那棵荫槐树下,树上还是有个人对我笑着,我喊到:“老舅爷,老舅爷。”
没人应我,四周一片黑暗,有的只是一棵荫槐树和我的回声,在一看那树上的人不见了,我歇了口气,以为没事了,可是我一回头发现树上的那个人正站在我身后,白袍翩翩,五官清秀,好可爱的女鬼,可是在可爱也是女鬼,我一个锒伧倒在树下,喊道:“你不要靠近我,我老舅爷是先生,你不要靠近我!”
女鬼不断逼近我,眼里是楚楚温柔的说道:“你不认识我了?我是小槐啊!”
我这辈子连鬼都没见过几回,哪里还认识什么女鬼,双脚一通乱踢,哭了起来,“你不要靠近我,我不认识你!”
女鬼笑了一声看着我道:“你怎么可能不认识我,是不是你那师傅逼你的?我这就和你走,在也不等了。”女鬼朝我飘过来准备捉住我的肩膀。
我吓得不敢讲话,声音也发不出来,一直往后面退,我以为我这年轻的生命就要在这女鬼手下终结了,突然一个铜钱扔了过来,击中女鬼,女鬼闷哼了一声。
我老舅爷从黑暗中走了出来看着我骂道:“你这小娃子,都让你娃莫得乱跑了,你怎得跑来这了。”
我低下头哪里还敢讲话,太凶险了。
女鬼看了看我老舅爷,往后退了一步说道:“陈克,你让开,把我的陶郎还给我!”
老舅爷盯着女鬼说道;“这不是你的陶郎,你的陶郎死了,死在很多年前了!”
“不,陶郎没有死,他让我在这里等他,他还没有死。”
“你还有执迷多久,他走了,他死了,死在很多年之前了,你在这里等了一千多年还不够想明白吗?”
女鬼瘫坐在地上嘴念叨着:“不,他没死,他让我等他,他没有死。”
老舅爷挥挥手指了指附近说;“你快些把这结界散去,外面那些老家伙可没我那么好说话。”
见这女鬼毫无动静,老舅爷从口袋里掏出几张符纸往附近拍去,突然我的眼前一片明亮,堂弟坐在我脚边说道:“堂哥你可吓死我了,怎么突然就晕倒了。”
我笑了笑看向老舅爷,老舅爷还是我出去前那个姿势,半睡半醒着,坐累了换个姿势躺了下来,难道是做梦,这梦也太真实了。
我也没问我老舅爷到底是不是真的,发觉肚子有些饿了,便坐在斋塔里面吃了些水果,玩了会手机,没什么想睡的念头。
不久天就要破晓了,做斋用的斋塔按老家的传统必须要在破晓之前烧掉,我爸和三叔也进来张罗,收拾好一些东西然后准备开始烧斋塔,这些必须在第一声鸡鸣破晓之前处理好。
数十个斋塔一起点火烧掉,荫槐坡前又是一阵阵哭声,这可是唯一一次能见着在阴间的亲人的机会,火光很大,斋塔都是用竹子和纸做的,烧起来特别快,在火光中我隐隐约约看到一个女子在和我挥手告别。
老舅爷似乎发觉我的不对,,推了下我说道:“你这小子,认识了谁家闺女了?看得那么认真。”
大家哈哈一笑。
弄完这些东西也差不多五点了,大家折腾了一晚也累的很,回了三叔家便都堪堪睡去了。
第二天中午,我爸喊我起床,让我准备东西回家,说回去前还得去祠堂拜拜祖宗,我本来就没多少东西,随便收拾下,吃过午饭去了一遭祠堂,陪老舅爷和他的老朋友打过招呼就回去了。
坐了半天的车,回到家快累死了,和老舅爷说了会话给爷爷上了柱香,便回房间睡觉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