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的早晨带着霜降特有的寒凉，铺满了整个院子。
两个小丫头看了看还没有出来的太阳，一边扫着地面上飘落的叶子，一边谈论刚刚探听到的八卦。
“你听说了没有？老爷今天早上将秦姨娘从佛堂接了回来！”
“这么大的事情，怎么会不知道？昨天深夜刚刚罚过，跪在佛堂不过半夜，今早就被用轿子抬了回去！”
“你说这是怎么回事……这秦氏比起容貌和性子，哪里能及得上我们大夫人，怎么会被老爷这样的念念不忘？”
“你知道什么啊……据说今天宰相府一大早就有人来咱们段府，那人走后不久，老爷从书房出来，就去后院接了秦姨娘。”
“你的意思是宰相府给秦姨娘求情？怎么可能啊……那种地方，是她秦姨娘一个丫鬟出身的人能高攀的起的？”
说到这里，丫鬟的声音已经渐渐拔高，里面全是不相信和不屑。
“声音小点！小姐还在睡觉呢……”
“哦哦……”
两个小丫鬟的声音渐渐的消失了，而躺在床上，将外面的一切动静都听在脑袋里面的段可茹，却是怎么也睡不着觉了。
她轻轻的掀开被子，穿着中衣靠在枕头上，眼睛悠悠的望向窗外，仿佛在沉思，又仿佛是床气还没有清醒过来。
“秦姨娘……宰相府。原来昨日看到秦姨娘无端的不安，来自这里……”段可茹的眸中闪过一道迷蒙的光，轻声道：“这怎么会有半分联系？但是那两个小丫头的话，绝对不会是空穴来风。”
难不成那秦文芝搭上了宰相府？可是她凭什么靠什么？丫鬟的出身还是段府的姨娘？
脑中灵光乍现，段可茹突然想起前世，在民间有着大将军和宰相水火不相容的传闻！
说不定那宰相府看重的，正是秦姨娘没有家世没有地位！
“采盈！”想到这儿，段可茹的眸中闪过一道暗光，急忙叫了在外间的采盈道：“快点帮我打扮打扮，我要去母亲那里。”
“小姐今天怎么了？怎么突然要去夫人那里？”采盈打着帘子从外面进来，一边诧异的询问，一边利索的为段可茹寻找衣服。
“你知不知道秦姨娘被放了出来？”段可茹沉思了一下，接着扭头问采盈。
采盈手上一滞，苦笑不得的骂道：“那两个丫鬟真是大嗓门，小姐您正在睡着，竟还敢乱嚼舌根！回去奴婢定好好责罚她们！”
段可茹摆摆手道：“不干她们的事情，这么大的变故，我怎么能睡得着？”
“是。”采盈虽然嘴上应着，但是心里却已经下定了主意，好好的借此教训一下院子里的丫头。
段可茹也不理会这些，匆忙的让采盈给自己穿上衣服，连准备好的早饭都没有用，急忙冲着邱氏那里奔了过去。
等到了邱氏的院子中时，段可茹心里一滞，顿觉有些不妙。
那些平日里兴致百倍的丫鬟和奴仆，如今一个个竟是恹恹的，仿佛天大的事情塌下来一样，就连看到段可茹这个主子，也都是敷衍一样的行了礼，显然心思根本不在这里。
段可茹连气都没来的及生，几步走到了邱氏的厅堂之中，待看到满地的碗碟碎片时，心里的不安更是浓重，脚下也不由的更加快了速度。
“夫人，您不要再生气了，老爷只是一时昏了头，您千万不要气坏自己的身子啊……”
一个略带着一些苍老的声音在屋内响起。
段可茹记得这个声音，这是邱氏的乳娘，顾妈妈的声音。
“哼！一时气昏了头？昏了头还念着那秦氏的好？他把我当成什么了？昨天还浓情蜜意，今天就跟那秦氏郎情妾意？”
邱氏的声音带着十分的愤怒，让顾妈妈的语气跟着揪了起来。
“妙筠啊……你糊涂了啊……那秦氏的手段再高明，若是将段怀鸣的心抢了去，现在她会是一个区区的姨娘吗？老爷今天就差人将她带了回来，绝对是事出有因，而且这因，绝不是因为感情！”
“再说了，那秦文芝是有污点，给老爷带绿帽子的人，就连生的两个孩子都是身份不明！老爷就算是再怎么昏头，也不会这样不懂礼数！不会这样不要脸皮！”
邱氏的语气微微有些犹豫起来。
“可是……那段怀鸣为什么将那秦氏给放出来？”
顾妈妈叹息道：“傻姑娘啊！我猜刚刚老爷过来，必定是要跟你解释这件事情，但是你不听！是以两人闹了一场，最后亲者痛仇者快！你这是亲手把老爷推给那秦氏啊！”
“我……我哪里知道……”邱氏脸上一红，但是也说不出否定的话。
听完了这些，段可茹才迈着步子，从房间外面跳了进来，一边往里间走，一边掀开那帘子对邱氏道：“母亲，你这院子里面的丫鬟，实在是太嚣张了，见了我连一声大小姐都不知道回应，这是奴婢们该有的模样吗？”
段可茹并不是那种斤斤计较的人，但是为了给邱氏提醒，只好采用这种方式。
邱氏闻言眉头皱了起来，接着对顾妈妈道：“你这两天就留在府里面吧，好好的把我院子里面的丫鬟奴婢给好好整理一下。”
闻言，顾妈妈应道：“奴婢也看夫人院子里面的丫鬟，有些确实过于嚣张了，这种事情都要往夫人您的脑袋里面钻，真应该好好教训！”
“娘，您这院子里是怎么了？还有刚刚那房间，怎么全都是打碎了的碗碟。”段可茹佯装做不知，有些诧异的问道。
邱氏闻言脸色一红，有些尴尬道：“和你父亲发生了些争吵，失手打翻的。”
“哦。”段可茹点头继续道：“娘你听下人说了吗？秦姨娘竟然又被父亲给放了出来，这是怎么回事啊？”
邱氏神情一滞，不悦道：“这是谁跟你说的？”
段可茹摆摆手，不经意道：“自然是下面的丫鬟讲的。”
“哼！”邱氏冷哼一声道：“这些丫鬟们实在是越来越长本事了，竟然连大小姐都不放在眼里！”
这些下人闹自己不算什么，但是若是闹到了自己的宝贝闺女，邱氏是绝对不会姑息的。
顾妈妈看段可茹几句话就激起了邱氏的斗志，心中对于自己家这位小姐，不由的高看了几分。是以也恭恭敬敬的问候了一声，从房间里面退了出来，将这空间留给邱氏母女两个。
段可茹对于顾妈妈的识礼数很是满意，冲后者微微一笑后，身子便凑到了邱氏的旁。那模样，像是要喝后者商量什么一般。
邱氏也别过头，静静听着段可茹的说道，一时之间，竟生了些许谎话。
在此刻，整个段府最热闹的，无疑是秦文芝的院子。
原本稀稀落落的院子，此刻站满了道喜的丫鬟婆子，甚至还有一些小丫头好奇的瞪着里面的房间，仿佛想要钻进去！
段怀鸣和秦氏坐在那房间里，面对面一时无言。
“你……”最后还是段怀鸣先开了口道：“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张口，虽然我不可能将你想要的都给你带过来，但是还是能满足你一些想法的。”
“多谢老爷！多谢老爷这样关心妾身。”
邱氏眼睛里面的感激，成功的让段怀鸣心神一荡，但是又想起后者所做的那些事情，心中的激荡也缓缓收了回去，最终化成淡淡的冷漠道：“你如今被放出来，那些丢脸的事情就不要再提了，好好做你的姨娘，那些不该有的心思就都收起来。”
秦氏眼看着段怀鸣露出那种冷漠的神色，心里一揪。这深宅大院之中，无论你再搭上谁，只要这宅子的主人不向着你，你都没有任何的依仗！
段怀鸣自然不会理会秦氏的心思，就算知道了也不会给后者一些什么安慰。
今天将后者放出来，纯粹是因为面子上，还暂时不能和宰相府给揭开，还需要打些马哈。而秦氏则是用来麻痹对方的最好工具。
但是也只是工具而已，秦氏用手段勾搭上宰相府，这种事情本来就不被段怀鸣所喜欢，若不是他刚和邱氏吵了一架，想在院子里面转转，才不会来秦氏这里！
“是……”秦氏微微服了服身子道：“今日老爷不去早朝？”
段怀鸣摆手道：“今日沐休，不用去早朝。”
秦氏目光变幻，心头又上一计道：“哎……妾身许久不服侍老爷，竟然连今天是老爷的沐休日都不知道了……实在是该打。”
秦氏的声音带着微微的嗔怒，像是自责，又像是哀婉，但是落在人的耳朵里，让人的心神不由的一荡。
是以段怀鸣的神色也软了软道：“你不用服侍我，自然也不会操心这些。”
一看此计可成，秦氏立马局促道：“就算不服侍老爷，这些东西也该记着的，否则老爷万一哪一天需要服侍了，若是没有准备好，岂不是就会让老爷受到冷遇？”
一听这话，段怀鸣诧异的扭过头看了一眼秦氏。后者素衣站在那里，一脸坚定和娇羞，不由的心神一荡。
想起一直板着脸的邱氏，再看看更有女人味儿的秦氏，纵然是心中还存在着膈应，但对于后者的看法，也微微的有了一些良好的改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