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刺、闪、回——一串连招下来，对手似乎表现出了疲态，布里兹脚下一虚，左侧漏出空当，洛尘大呼一声：“我赢了！”一个弹跳扑过去劈下一记重脚，下一秒，天旋地转。
“是我赢了。”布里兹倒提着洛尘，一米八的大个拎着身材矮小的少年，抡起来就像玩小鸡似的，丝毫不费吹灰之力，他得意的咧开嘴角，孩子般笑得见牙不见眼。
洛尘被提着脚踝倒吊在半空中，双臂无力地晃哒着，“不算不算！你使诈，算什么好汉！”
“兵不厌诈，”布里兹一脸正气，“那么明显的陷阱，你还真冲过来啊？”
脚踝上的禁锢冷不丁的松了开来，洛尘脸朝地摔了个嘴啃泥，他飞快的爬起，袖口粗暴的擦去伤口处粘着的血丝：“不算数不算数，我们重新比过！”
“愿赌服输，即使是小孩子也不可以耍赖皮。”布里兹掸掸袖子，双手环胸得意地说：“你输了！”
“嘁！”洛尘满脸不情愿地扭头，“师——父——”
布里兹掏了掏耳朵：“哈？”
“师父！”洛尘又喊了一遍，“你赢了我，就是我的师父了！”
这是哪门子的霸王条款……“不行不行，我可不要一个笨蛋当徒弟。”
“我靠！臭黄毛不要得寸进尺！”
“就算要拜师，至少也得请杯咖啡喝口茶吧？”布里兹摸了摸光滑的下巴，眸子中闪烁着名为“奸商”的精光，“事先说明我是收学费的，一个月三千赫鲁，换算成东洲的铜币一共是五百吊……”
古通默默地关上了窗户，踱步到兵器墙前，布满褶皱的、苍老却十分有力的手掌轻轻抚摸着宝石坚硬冰冷的外壳：“火神大会之后，村子要新招收一批有潜力的孩子入‘鞘’，你有什么好的人选不妨直言。”
何放微微躬身说道：“新晋的年轻人中，风家的二公子风行、褚家的幺子褚葛明，以及百里家现任家主百里无道都是不错的人才。风行擅长疾步，是同期生中脚力速度最快的；褚葛明力大无穷，七岁时便能举起巨鼎被家族称作‘霸王再世’，而百里无道更是年纪轻轻就胜任大家长一职，头脑以及各项能力发展均衡，是五十年难得一遇的天才……学生方才所言皆为片面之辞，唐突了。”
“不，你说的很好。这三个孩子确实是不可多得的上等人选。”浑浊的视线缓缓转移回角落的阴暗处，古通悠悠道，“唐突什么？你就是太收敛了。以前的你可不是这样的。”
何放生硬的回答：“人总是会长大的，如今的我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天真愚昧的小年轻了。”
“——就是因为有你这样的爹，况儿才会养成现在的性格啊！”古通叹了口气，“人总是会成长的，不仅是你，我们曾经都是天真愚昧的小年轻啊！”
斯坦因站在一线天的入口，从他的角度向前看去，一个宁静祥和的小村庄座落在大山的怀抱中，炊烟袅袅，两条黑狗在村口的草地上打闹着，平凡无奇的乡村景色。
“这里应该就是本次任务的目标村落——青铜。”斯坦因自言自语着，他隐约记得地图上画着的标志，与眼前的场景没有出入。
布里兹一走就是三天，他在附近一带寻找了三天，终于找到了这里。凭借自家主子行走西方大陆总结下来的野外生存经验和他敏捷的身手，迷路或者遭遇不幸的可能性几乎为零，也不排除是临阵脱逃的可能。现在的重中之重是将手上的货品送到目标村落中，出色的完成上级交代下来的任务。任务报告斯坦因早在来东洲的船上就写好了，一共三千字整，其中有两千字用来描写自家主子如何如何的英姿飒爽、如何如何的受东洲人欢迎，由此可见布里兹才是剑术协会最珍贵的人才。
“切，又来一个外国人。我们村子可不发展旅游业啊。”哨岗上的龙冥放下单筒眺望镜，吐出一口烟雾，烟杆横在护栏上敲了敲。因为前段时间百里家大家长被暗杀一事，村子已经颁布了戒严令，负责警戒巡视的“鞘”由每三个小时一班的频率提升至每两个小时交换一班，相比之下在鲜有人涉足的村口放哨是最清闲的，龙冥这种懒洋洋的性格最合适不过，他给上头分配工作的小队长塞了半斤烟草才谋来了这份闲差。
“如果他的左脚先踏进来，就给一个警告；如果是右脚，直接送回老家。”龙冥在心中盘算着，8月末的生日注定了他是个选择恐惧症，性格优柔寡断。
动了——是左脚么？龙冥耸了耸肩，上半身探出哨塔：
“喂，远方来的外邦人，这里不是你应该驻足的地方，现在回头离开——这是来自一个哨兵的友情警告！”
斯坦因循声看去，只见一个胡子拉碴的男子穿着黑色的衣服，衣襟半敞袒露着胸脯，恶鬼一般的面具斜系在脑侧，手边的长烟杆徐徐地吐着青烟，他倚在高高的哨岗围栏边俯视着斯坦因，一身浪荡不羁的造型像是站在****上看风景的嫖客，一双桃花眼别具风情。
斯坦因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亮出他的通行证：“在下是西方剑术协会的第三席佐官，斯坦因·W·格林。跟随剑术协会第二席执政官布里兹·贝里斯前来交换今年的货物。这是官方出行的通行证，请过目！”
“啰里吧嗦的一大堆，刚才说的你没听见么？”龙冥掏着耳朵，沾着某种黄色固体的指甲随手弹了弹，“我可不管什么协会什么官，即便是天皇老子，再上前一步，就是与这个村子为敌。这么提醒你，可是出于好心啊。”
“我有通行证，为什么不能进去？”斯坦因皱眉。
龙冥哂笑：“通行证？前几天也有个黄头发的家伙自称拿着通行证，结果是个骗子——这种把戏顶多骗骗我们那位纯真到不会怀疑人的队长。青铜建村一百年了，我看了二十年的岗哨，第一次听说通行证这么个玩意。”
斯坦因眉头一紧：“你说的那个拿着通行证的人，是不是穿着白色斗篷，腰间配着一把细剑？他现在在哪里？”
“谁知道。”龙冥将烟袋中的烟叶取出一些塞入烟斗中，“听说带回来的时候被关在广场的刑台上，现在应该已经被处决了吧。”
斯坦因猛地一颤，眼神渐渐冷凝，他不相信布里兹会轻易败给一个小村庄里的无名小卒，这个征服了熊人族、经历过无数生死危机的男人，怎能在这种荒唐的地方荒唐的倒下？“没有寰转的余地了么？恕在下无礼了——”他势必要突破这里，用双眼亲自证实这个浪荡人说的话是否属实！
“不要一下子就扭转气氛啊。”龙冥叹息，他根本不擅长与人交流，“果然一开始就应该直接……”他清晰的感觉到周围的空气变的干燥，水分被一股强大的引力吸走，在空中凝成一颗颗的水珠，水珠们以斯坦因为中心汇集，渐渐聚集成一条长蛇的姿态，长蛇缠绕在斯坦因身侧，嘶嘶吐信。
龙冥收起烟杆，解下腰间的葫芦灌了一口米酒。他斜觑了一眼水蛇环绕中目光冰冷的斯坦因，不动声色。
“我不想伤害任何人。让我进去！”斯坦因大声道，平日里爱唠叨的他认真起来，战力足以毁灭一支小军团。
龙冥望着天空悠悠叹了口气，“你们这些所谓的城里人啊，都是这样坏脾气么？真不知道我那笨蛋哥哥，拼了命的要去外面的世界是为了什么。”
“哥哥？”
“啊，不好意思，有关那家伙的一切，是青铜的一级机密。现在记得他的存在的人已经不多了，可是我还在这里——流着和那个叛徒一样的血的人，如果说哥哥在这个村子留下了什么，那个东西就是我。”龙冥说，“一定要闯么？你看上去不像是会送死的人，我也乐意放你一条生路，就当做从未有人来过。”
斯坦因说：“如果您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我过去，在下将感激不尽。”
“谈判破裂。”单手撑着扶栏纵身跃下五米高的哨台，衣角因为下落造成的风力翻动，那里绣着一朵俏皮的小花，虽然有些突兀，但与男人的****气搭配起来倒是十分的和谐。
“斯坦因·W·格林，这是即将打败您的男人的名字。”斯坦因说，“尽管不想对任何人动手，但我务必要进去！”
“早说记不住你们西方人裹脚布似的名字了。”龙冥双手环胸，赤手空拳地站在水蛇面前，依旧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浪人模样，“出于礼仪还是告诉你我的名字吧，龙冥，拥有这个名字的男人即将——杀死你！”
谁也没有看见龙冥是怎么移动的，他的身影像是突然消失在空气中一般，水蛇呼啸着将斯坦因包裹其中，完美的防御几乎无懈可击。
“您的隐身术练得不错，”斯坦因说，语气中带着赞美，“不过在我这个‘正牌法师’眼里，还不够看呐。”
水蛇突然破裂，分散为五条细长的小蛇以肉眼可见的飞速游动着，紧紧缠绕住一块空气。空气扭动着，剧烈地挣扎。
“结束了。”斯坦因宣布道，一股大力突然从他背后袭来，他微微一惊，风墙被迫张开，将那股力道阻挡住，仅管如此他依旧狼狈地向后跌撞了几步。
“听说西方法师只能用一种属性的魔法，今天真眼所见，这个消息很不靠谱呢。”风墙外，龙冥的身形缓缓显露，斯坦因猛地回头，只见水蛇们仍紧紧缠绕着身后的“空气”——那根本不是龙冥！
“看来是遇上极其稀少的‘御灵者’了。”斯坦因推了推眼镜，反光镜面下的一双灰眸神色复杂，“破例告诉您吧，普通法师确实只能运用一种属性的魔法，但经过系统的训练后，有些人能获得两种属性——这就是‘双重属性’，每个人从出生起自身的属性便注定好了，属性火的人不能修炼水系，修行黑魔法的人不能修行白魔法。从一开始我就注意到了您的属性是火，所以选择用水系的法术来对付您。”
“你可以使用两种以上的魔法属性吧？很可惜我是一名‘御灵者’——你们是这么称呼的吧？魔法并不能完全压制御灵者，要打败我，看来得多费点心了！”
“您对魔法很了解，这里并不像情报中说的那么消息闭塞。”斯坦因说。他在暗暗准备下一次攻击，从对方的攻击手法分析，是个很好的潜伏者，如果说斯坦因是一条会将猎物一点点吞噬殆尽的眼镜蛇，那么龙冥就是盘旋在高空中的鹰隼，俯瞰全局，一旦瞄准了猎物他会迅疾出手，快如闪电毫不拖泥带水。
“刚才提到的我那个不成器的兄弟，他对西方文化很感兴趣，我只是耳闻目染罢了。”龙冥淡淡解释，身形再次消失在阳光下。
薄唇中爆发出一连串低沉的吟唱，在一阵爆炸般的轰然巨响中，一只身长十米的火龙咆哮着出现，火焰席卷一片，周围的草木燃烧起来，大火仿佛是要吞噬一切。
即便是再高明的隐身术，也不能拒绝这火焰吧，毕竟隐身只是障眼法中的一种，并不能做到“空间移动”的效果。只要龙冥还在这里，火焰势必会将他逼得现行。
“你这样烧毁别人的村庄，身为守护者的我会很难办啊！”空气中悠悠响起龙冥懒散的声音，声音被什么加持过了，在整块空地上空回响，宛如神祗开口，“水系魔法师不能修炼火系？为了蒙蔽这双眼，可是撒了个不小的谎话。”
“水系法师确实不能修行火属性的魔法。但偶尔也会出现那么几个另类不是么。”斯坦因如实道，火焰渐渐熄灭，被烧过的泥土呈现出焦黑色，冒出灰色的烟，“一直躲藏在生灵的身体里，您也不像个正人君子啊。我们彼此彼此”
“阿咧啊咧。被看穿了。”龙冥轻轻一笑，他之所以会消失，并非运用了什么“隐身术”而是直接钻进了召唤出的生灵的嘴里，生灵带着龙冥进入边界，数秒后再回到现世，吐出龙冥让他现身。不得不说这是个奇怪又有点恶心的招数，但很管用，“既然如此就没有办法了。”
龙冥现身的瞬间，斯坦因忽然看见了隐藏在空间夹缝中的那只生灵——一条巨大的娃娃鱼，滑腻的表皮在阳光下折射出金色的璀璨光芒，如同细碎的钻石熠熠生辉，娃娃鱼微微张口，两排参差交错的尖牙刀林一般雪亮，它的四肢强壮有力，利爪紧扣地面，十余米长的尾部粗壮结实，足以横扫半个树林。
这只仿佛生来就带着传奇色彩的生灵，斯坦因见过，在本《生灵图鉴》的第一章，在《风火》的诗人歌颂下，占据《世界百骑奇谈》十分之一的版面……他似是停止了呼吸，只是呆呆地凝视着面前这只庞然大物，良久才深吸了一口气——
“这是……”斯坦因的语气中带着颤抖，鼓足了勇气，他终于说出了那个早已呼之欲出的名字——
“巫山……大鲵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