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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危情记(3)


  接着他便开始讲这个服装老板的风流韵事。他说,光他知道和见过的,那位老板的小老婆都快一打了。说那老板有“收藏”和“品鉴”女人的癖好,就像收藏家一样,发现一个中意的藏品,就不惜代价搬回家品鉴、把玩,家就成了宝贝仓库。服装老板也是这样,每次看中一个女孩,就不惜血本,拼命追求,搞到手之后就为她买个房子,包养起来,生不生孩子,随便女方,只要一心一意跟着他过,一切都好商量。反正他养得起。老板管理这些女人很有一套方法,就是论资排辈,论功行赏,跟他的时间越长,得到的奖励和赢得的尊宠就越多。女孩收藏得多了,老板自己都搞不清先后了,就按照时间给她们重新取一个“宠名”,他管结发妻子叫大年,有几个几乎公开化的小老婆,分别叫作小春、小夏、小秋、小冬。再后面的“藏品”,就开始用月份编号,一月、二月、三月,这样往后排。最近,他对我说,庞弟,不好了,出事了。我说你别慌,出什么事了,这浑蛋说出来的事,差点把我的饭笑喷了,他说:我最近又认识了一个姑娘,实在太可爱了,可是我的月份不够用了,总不能叫她十三月吧!你看看,领导,这些家伙过的日子,都不比古代的皇上差啊。可你们领导啊,只有一言九鼎的威风,却没有三妻四妾的实惠。我们做生意的是辛苦,你们当官的是辛苦加“心苦”,图什么呀。我到您府上,见到嫂子,一看就是一个贤妻良母,可是,好像比领导您年纪还要大不少吧,也胖了,跟帅哥您在一起,啧啧啧,不好说。这要是往前倒过去百八十年,我们中国人的祖祖辈辈,像您这样的“知府大人”,真正贤惠的大老婆,都在帮您张罗着找第三、第四个小妾了,这个正常啊,还是美德呢,做大老婆的,这事儿干不好,都没脸回娘家,哈哈。

  我说,你这狗东西胡说八道什么呀,现在是共产党的天下,搞这个,可不光是道德问题,要丢官的,要违法的。

  姓庞的笑得更凶了,说领导啊领导,我的赵大主任,我这些年在各地做生意,见到的领导无数,您的工作能力是我见过的领导里最强的,您的长相、风度、才华和个人魅力,是我见过的领导里面排名首屈一指的,可您是我见过的生活最寡淡、最苛刻自己的领导。我是个小人物,觉悟不高,所以,都想不通一个人为什么要这样,是为了做圣人吗?可是圣人在我们这个社会,是另类啊——还不是另类呢,应该是孤品、绝品啊什么的啊。当官是一时的,青春是短暂的,生命是有限的。古代官员一妻三妾是标配,现代嘛,好男人万水千山总是情,万水千山要留情。

  你看,就这个浑蛋,特别能说,我一边骂他,他一边笑,还佯装着打自己的嘴巴,说臭嘴,实话管不住。

  他这些屁话,其实也不是什么新鲜真理。20世纪90年代开始后的十几年里,大家坐下来吃饭喝酒讲段子K歌,说的不都是这些嘛,就那个时代那个风尚,满城的酒家足浴K歌厅,出来应酬,一桌子坐下来没两个美女在场,好像镶金嵌银的豪华包间,生猛海鲜的佳肴,一掷千金的派头,都白白浪费了。

  唉,现在想想有点荒唐。可那时似乎再正常不过了,套用现在一个热词,常态,声色犬马,社会大面积的常态化了。我嘴上骂,心里却真正失衡了。我从山里出来,当兵,吃苦,被女人抛弃,颓废中重生,玩命抗洪,奋发上进,一步一步爬行,谋到这么个不大不小的位置,一眨眼,人到中年,我的人生算是尘埃落定了吗。也许,我自己没有看透自己的心思,人家看透了,人家把我心里的某种失衡检测出来了,人家开始“对症下药”了。在此后的日子,我乐此不疲地吃起了这味“药”。

  4

  我第一次出轨就是姓庞的安排的。

  那一年我到成都的一个经济管理培训中心去学习了两个月。在成都期间,庞老板几乎每天都到培训中心接我出来吃饭。他在成都有一个专门用于接待的私人会所,会所的经理是一个32岁的女人,姓沈,自称“沈女者剩女也”。据说是单身,其实后来知道她有丈夫,只不过丈夫在广东做电子生意,搭上了一个打工妹,很少回来。夫妻俩各玩各的,彼此心照不宣罢了。她是姓庞的拉给我的第一个女人,见了第二次面后就上床了。姓沈的成熟妖媚,激发了我身体里的熊性,是的,熊性,用雄性这个词似乎力量还不够。学习期间,我在培训中心的自助餐晚餐券就用掉三张,也就是说,两个月九个星期,我有八个星期多两天的晚上,都是在庞老板的会所里度过的。

  学习结束后,我很想那个女人,每个星期都要跑一趟成都。后来,索性通过熟人,在成都某大学读个在职博士,一举两得,既解决了一个高文凭,又找到了合理的借口经常跑成都。这样持续幽会了大半年,似乎才平息了一些,心里的那头“熊”,才有些安静下来。

  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时候理应心理失衡病治好了,可是我却产生了一种更加空荡荡的感觉。直到那年春节前,我遇到了她,我叫她小乔。当然,她的名字不叫小乔,也不姓乔,只是我遇到她,脱口就叫她“小乔”,她很惊讶,抬头望我,我乐了,说你真叫“小乔”啊,她摇头说,不是啊。我说,不是那怎么应我呢?她哈哈笑起来,说你不是喊我是喊谁呢,喊错了姓而已。那行,就是喊你的,以后你在我这里,就叫小乔了。所以后来一直叫她小乔,她喜欢,认可。

  这种“艳遇”说起来有点麻烦,后面的发展,我觉得是一种缘分,可别人不一定理解,认为不就是玩女人嘛。省纪委办我案子的那几个小年轻,听我讲这件事,鄙夷不屑地说,不就是玩弄年轻女性吗,顶好听也就是个婚外情,别粉饰得跟小说奇缘似的,肉麻啊老赵。涂局还骂我就是老牛发淫威,就想啃几口嫩草。可能你听了也会觉得我不地道。但我不辩解,反正我的心里不能接受我是玩弄女性。我只实事求是说这件事,我没有主动对小乔猎艳。我们有感觉,从见面开始就有感觉,找到那种心有灵犀的感觉,几句话下来就觉得很对劲儿,能够找到对方的兴奋点。第一次有趣的对话,让我们记住了彼此。认识的场合,是在市里的经济博览会筹备会场,我来视察筹备情况,慰问志愿者服务队。她是大学生志愿者的领队。于是,就有了那个对话;于是,就有了相互留号码。几天后,她给我打电话,说要请我吃饭,我说你学生娃,请我吃什么饭啊,有什么事就来我办公室直说吧。她就跑过来,说父母在老家县城被人欺负了,她老家的房子进入拆迁开发范围,为拆迁补偿的事,她的父母跟地方政府和开发商发生纠纷,纠纷升级,动了手。她父亲是当地的中学教师,手无缚鸡之力,哪里经得起打呢,结果在扭打中被人家三下五除二打翻在地。受了伤住院,人家拒赔医疗费,所要增加的拆迁权益更是没有。她父亲书生气,胳膊拧不过大腿,气得出不了院了,感觉浑身出了毛病,快不行了。

  我听完她的诉说,心中窃喜,我想我的机会来了,我要让小姑娘欠我一个人情。

  当时我已经有了主意,但我没有按这个主意说,而是说这个嘛,要按照法律来,要请个好律师过去,跟他们较量。她傻了,说这有用吗,开发商那么嚣张,就是跟县里的头头脑脑沆瀣一气,您是市里的领导,我还以为只要跟我们县里领导打个电话干预一下,就行了呢。我说,这不行,以权力干预权力,甚至凌驾法律,不符合规矩,还是要通过法律途径解决问题。得找一个厉害的律师,以理说理,以法说法,我相信一定能成。她泪眼巴巴地说,到哪里找到这样的大律师呢。我说,所以啊,你不正来找我了吗。她听了这话,笑了,说,您真好心又正派,天下的领导都像您这样,老百姓就好过多了。

  唉,所以说啊,有个词叫“天真可爱”,“天真”和“可爱”是放在一起的,绝配。年轻人的可爱,就在于尚未脱离天真。她的事我其实根本没有用什么律师,就是给县里打了一个电话解决的,因为这个事确实是欺负人了,我可以光明正大地跟县里说,赶紧纠正过来,该道歉就道歉,该补偿就补偿。我当时虽然还不是市领导,但我跟市属的几个县区的领导都熟悉。对小乔家这样的百姓来说,是大事,可对我们来说,这不算什么大事,找个熟悉的县领导让他过问一下就行了。

  事情很快摆平,小乔的父亲拿到了补偿款、医疗费,很快就出院了。开发商还专门登门道歉。小乔感激得不行,一定要请我吃饭,我说行啊,你请客我埋单吧,地方我来定。

  吃饭的时候,她心思重重地问我,官司打赢了,但拿到的钱,也不知道够不够付大律师的代理费。我逗她说,够呛够呛,大律师的起步价都是几十万呢。她说,她马上毕业了,工作后会抓紧时间还钱。我说算了,算了,律师是我的朋友,人家哪里好意思向我收代理费啊!她说,那不行那不行。我说为什么不行,她说,我不能欠你那么大的人情,我会给你钱。

  我笑笑,说,好吧,我等着。

  我们后来又在一起吃了几次饭,我们的关系发展得很快,很快就同居了。我感觉我恋爱了。那阵子,庞老板喊我去吃饭、K歌、桑拿,甚至弄些模特儿陪我闹腾,我都提不起劲来。准确地说,好像小乔的出现,把我心里的那个空荡荡的缺口给填上了。我认为此前20多年,我没有谈过真正意义上的恋爱,更谈不上人生该有的轰轰烈烈爱一场。小乔有一米七几的个子,白皙,修长,纯真无邪。她在跟我交往的过程中,从来没有向我伸手要钱,而总是开玩笑说,我这是以身抵债呢,从现在起,我不叫“小乔”了,我是还卖身债的“喜儿”,你就是“黄世仁”。我从此就叫她“喜儿”,她就喊我“黄世仁”。

  “喜儿”的出现,经常让我彻夜难眠,思绪万千,我觉得这是上天冥冥中给我的补偿,我在事业上打拼了几十年,情感上却如同空白。“喜儿”让我如获至宝,情感上产生巨大的满足感,甚至内心偷偷地升起一种自豪感,一股骄傲感。我为她也是拼了。她大学毕业,我亲自为她找工作,一口气为她落实了四份工作,供她选择自己最喜欢的。后来她选择的不是自己专业对口的外贸,而是到市商业银行上班。我问她为什么,她说工资高才不需要看“黄世仁”的脸色,才不需要用“黄世仁”的钱啊,“喜儿”可不能拖累“黄世仁”,“喜儿”希望年轻有为的“黄世仁”实现自己的远大抱负,而不是一生背负儿女情长;更不能因为我,丧失志气,甚至犯错误。她说这番话的时候,我感动得哭了。那一刻,我想我为她死,都义无反顾。

  听到这里,丁先生,您也许理解我为什么在回老家视察的时候,一定要去一趟百货公司大楼,试图望一眼姓吴的初恋,那个女版的“高加林”,哈哈。当然,“初恋”这个词用在那里,也不一定准确了。反正,那个时候,那个地方,那种在内心里,在下意识里,偷偷地比照,快感无法形容啊。

  现在回想,也挺罪恶的。我面对生命中的任何一个女人的时候,好像都忘记了自己还有其他女人在,法律上的,道义上的,名义上的,事实上的,全然没有在乎。我面对谁,眼睛里只有谁,不是吗,我觉得自己是独立的,有权利这样,只不过是不可告人的隐私而已。那时候,我的事业处在亢进期,是市里的大红人,开发区成为全省甚至整个西部的标杆,来学习的政府团队,一年几十批甚至上百批。除了春节,没有一个星期缺接待的,来者都要点名求见我,听我介绍经验。市委书记和市长看到我,都是一口一个“小赵小赵”地喊着,那种亲昵,对我来说太激励了。我也没有辜负这份厚爱,我在工作上没日没夜地拼命,我对自己说,一辈子得像个军人,一辈子都要处在当年抗洪救灾的那种劲头上,一辈子不要再挨手电筒抽打,被别人说软蛋。

  我太风光了,我的风光掩盖了一切,甚至麻痹了自己。我与小乔的关系,并不是密不透风,没有半点跑漏。但是那些年太疯狂了。说实话,社会风气不太好,一个大权在握的官员,一个把企业做起来的企业家,一个有点名气的社会名流,好像在外面没有花花草草的事,都不正常了。所以,似乎都没有人过分在意男女绯闻。

  我记得我开发区下面的招商局局长,被人举报,在外面有好几个情妇。我只是把他喊到办公室批评了一通,对他做了两点指示:一、不要把篓子捅到家里去,破坏家庭,那样麻烦就大了;二、经济上要干净,不允许为了女人贪污受贿捞不义之财。既没有处分他,也没有制止他。那家伙对我感激涕零。我当时觉得这没有什么,只要后院不起火,男人嘛,工作干好了就行,生活随便一点,不是个事儿。再说,没有这位能干的局长,就没有开发区的招商工作的精彩,就没有我们开发区的今天。这些小节问题,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了,权当是一个人对自己劳苦功高的自我犒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