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臻臻已经不记得刑冬阳什么时候离开,仿佛意识已经不属于她,眼眸像是失去了焦距,只是木木地看着上方的吊灯。r
身上的疼痛依然存在,只是远不比心里受到的伤害,而她竟不知为什么两人会到这个地步。r
耳边隐约听到有人说话,不安、愧疚却又温柔。r
“臻臻,对不起……我,我不想这样,我没办法控制自己。我不是想故意伤害你,你不知道我心里有多难受。你只要待在我身边,爱我,别再想着离开我。你想要什么我都会满足你,哪怕是天上的星星我都摘给你,好不好？”r
那时,刑冬阳见身下的人没了任何动作,原本红润的小脸变得惨白一片,嘴角一抹刺眼的殷红是他伤她的证明,那双黑亮的眼眸仿佛凝结了一层冰霜,像是把自己所有的情绪都隐藏了起来。r
他到底是在干什么!那么伤害她是他真的愿意的吗!r
他对她说了很多,几乎是低声下气,抱着她也不敢使力气,深怕又再一次弄疼她。脑海里浮现的只有她不停地挣扎,盈满泪水的样子,她说过不要,连嗓子都喊哑了,可那个时候的自己仿佛失去了控制,听不见她的声音,也无法放开怀中的她,只想用那种残热极端的方式将她吞噬。r
然而,她始终没有回应。r
后来,不知过了多久,她被抱上了床,软软地被褥合在身上,而她一直维持着平躺的姿势没有动静。明明是有呼吸的人,却没了生机,只是静静地睁着眼。r
刑冬阳站在床边看了她一会儿,黑墨似的眼眸里隐忍了许多情绪,他想说句什么,终没有再开口,只是弯身亲了亲她的额头,便走出了房间。r
韩臻臻唯一听清的是他离开之后那闷闷的关门声,像是阻绝了一切,他们之间怕是回不到最初的关系了。r
可能喜欢上一个人是一瞬间,但是想忘记一个人或许要用一辈子……r
那天之后,刑冬阳再也没有回到那间小屋,仿佛消失了一般再也没有出现在韩臻臻的身边。她也没有再去找他,而且也搬离了宿舍,毕竟发生了那天的事情,只要一回想起那些零碎的画面就觉得是一场噩梦,她从未见过那样的他,仿佛被恶魔附身一般,那双眼充满了嗜血的欲望。r
韩臻臻去过一次公司,她递上了辞职信,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她已经觉得没有必要留在那里,她能做的就是尽快忘记这里所发生的事情,回到原来的样子。r
可是,那又谈和容易？r
她记得那天离开小屋的时候,自己一个人收拾行李,她看着房间里的一切,竟然有一丝不舍。她想起自己初来这儿遇上他,种种的种种,他做了很多事情,就像那一次为她做的三菜一汤,空荡的客厅依稀能看见她独自在那儿吃饭,而他漫不经心看电视的情形。r
想到这儿,莫名的酸涩涌上心头,她想哭却流不出眼泪。其实,那儿的环境真不敢恭维,可以说是简陋,她不懂像刑冬阳这样完全有能力去住高级公寓的人居然会选择这种旧楼,说到底是她对他了解的少之又少。r
韩臻臻摇了摇头,唾弃自己怎么又想起了这个人,她已经发誓只要跨出那个门槛就再也不要去想他了,她不想再受伤害。r
手机铃声突地响起,此刻韩臻臻正坐在去车站的的士上。她回过神,看了眼来电显示,是尹川。微微蹙眉,总觉得又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了,但她还是接了电话。r
“喂,尹川？”r
尹川的声音在电话里有些着急,“臻臻,我找你一星期了,你去哪儿了？怎么都联络不上你啊？是不是出什么事了？”r
他连续三个问题让韩臻臻猛然意识到自己这几天根本处于关机状态,其实是不想收到刑冬阳的电话和信息。r
“哦,我手机坏了一直在修。”她随意编了个借口道：“你找我有事？”r
“周舟的案子上周已经判了,你知道吗？”r
韩臻臻愣了愣,她因为自己的事情难以恢复心情,所以根本没有想起周舟,可现在经尹川一提起她才意识到还有很多问题没有理清。r
尹川听她没有回话,以为是伤心过度,接着说：“按理说现在还可以上诉,我和她爸妈也是这个意思,可她似乎不打算这么做。臻臻,你们曾经也是好朋友,去看看她吧,也许她会听你的话……”r
尹川说到最后几乎是恳求,而韩臻臻却没有办法拒绝,事实上她也没有理由去拒绝。她没有弄清周舟为什么会做这件事,也不懂她为什么突然自首,更不懂她这样一个心高气傲的女子会堕落至此。r
所以,当韩臻臻挂上电话,又让司机调头去了另一个方向。她隐隐预感自己根本无法从这张网里挣脱,或许还有许许多多的未知等着她。r
韩臻臻头一次来监狱,或许这辈子也只有这么一次,她对这儿的印象只停留在森冷的铁栏和窒息的高墙。她笑自己受电视中毒太深,年代早就不同,如今也不过是人性化制度化的管理,只是那种无形的压抑感依然存在。r
韩臻臻老远就看到尹川等在那儿了,先前在电话里已经约好,尹川也已帮她办了相关手续。r
所以,由狱警带着,他们来到了已经安排好的探监室。隔着玻璃虽然能看清里面的人,但说话还是必须通过听筒。r
自由在这里真的是奢侈,但也是唯一的愿望。r
“尹川,周舟知道我来看她吗？”韩臻臻轻声问。r
尹川摇摇头,“她现在也不愿说话,而且我每次来都说不了多久。”r
韩臻臻听了心里更多的是难受,几个月前还是相安无事的他们如今个个都变了,像是演了场戏似的,却看还不到落幕。r
这么说着,听见里屋有铁门和人说话的声音。韩臻臻紧张地微微倾身,放在膝盖上的手握成了拳,她听到铁链拖着地,沉重的摩擦声,由远及近,心不由自主的紧缩。r
出来的女子已是一头短发,身穿深灰色的囚服,原本娇媚的容颜早已憔悴不堪,深陷的两颊和单薄的身子她看起来更加削瘦。r
韩臻臻难以相信眼前的女子就是周舟,那个永远光鲜亮丽的女人如今在残酷的现实打击面前早已褪尽一切,让人心疼。r
狱警带着周舟坐下,透明的玻璃墙阻隔了他们,难以言明的情绪让韩臻臻不知如何开口。她拿起手边的听筒,期望得到周舟的回应,哪怕是说一句话也好。r
周舟原本空洞的眼神在看到眼前的来人之后,意识渐明,露出复杂的表情,不甘、耻辱更多的憎恨。她几乎也是同时的拿起听筒,像是失控地喊：“你来干什么,滚啊!”r
韩臻臻见她情绪激动,劝道：“周舟,你别这样——”r
“你跟尹川在一起了,你赢了？满意了？”周舟打断道,突然冷冷地笑了起来,“韩臻臻,你不用得意,我不是输给你,我只是没你走运。不过——你的好日子也不多了,或许下一个就轮到你。”r
她的话里透着异样的情绪,就连笑也变得古怪。韩臻臻来不及深思,急着问：“周舟,你告诉我到底为什么要做这些事？其实不是你干的对不对？是谁指使你的,你告诉我,我和尹川会想办法帮你上诉!”r
“不需要你假好心!我做这一切只是为了报复你,你不用白费心思了。”周舟绝然地回答,她到死也不会求人。r
“周舟,即使你恨我,但是我希望你好好想想,你这么替人坐牢到底值得吗？你为家里人,为你自己想过吗!”韩臻臻的声音也尖锐起来,她不愿见到她这么自暴自弃,成为阴谋的牺牲品。r
周舟愣了愣,突然像是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面目表情都开始扭曲,喃喃低语：“是我做的……是我做的……不要……”r
韩臻臻见她突然反常,着急地起身拍着玻璃墙,大喊：“周舟你怎么了,听得见吗？”r
旁边的尹川抢过听筒也一直叫周舟的名字,然而依旧得不到回应。狱警闻声过来把周舟拉开,韩臻臻站在那儿见她整个人像是疯了一般,胡乱地说着什么,但始终听不真切,直到她被拉进去再也没有回来。r
尹川找到狱警问情况,但得到的回答却是周舟情绪不稳,不能再安排见面。r
为什么会这样？到底是什么事能让周舟害怕到这个地步？唯一能肯定的是,整件事有隐情,周舟只是一个替罪羊罢了。r
她说的那些话在韩臻臻想来是绝对是有一些预示,下一个就轮到她吗？r
“臻臻!臻臻!”r
“呃？怎么了？”r
尹川叫了好几声才让她回过神。韩臻臻抬眼,已经出来了,她的情绪却始终停留在周舟身上。r
“你也看到了,她现在整个人都不对劲,我不该带你来的。”尹川自责地说道。r
韩臻臻摇头,“你别这么说,我觉得这事背后还有隐情,周舟本性不坏,她根本没办法做这些事。”r
尹川的神情也越来越严肃,“我先前就有些怀疑,可不知道到底是谁干的!”r
“我们也别乱猜了,先回去再说。”她有些心烦意乱,必须冷静下来才行。r
“嗯,我去把车开过来,你在这儿等我。”r
尹川说着便往马路那头走去,而韩臻臻一直留在原地,她满脑子全是周舟狰狞的表情和她说的那些话。r
正当她冥思苦想之际,只听身后一声清冷的女音。r
“韩小姐,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