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没有问腿腿为什么突然要回去,这种招呼也不打直接对龟壳说要回去的行为刺得她阵阵心痛。她越怕孤独,上天越是把她逼进孤独,她越怕不被信任,身边的人却一个个离她而去。
腿腿拉着龟壳向车站方向走去。郡主像个行乞者蹲在路边,望着两人有说有笑的背影,她想追上去与他们一起并肩走,虽然她并未打算回拉萨。她怕极了陌生人看她的目光,怕自己的孤独暴露在众人面前。
虎面铃铛叮铃作响。她拿出手机拨着号码,接通后开始无声哭泣。
“怎么了?”
“我想回家!”
“那回来吧!你也走了两个月了!”
“可是我永远都回不去了!”
“胡说,回来吧,玩也玩够了。听话,嗯?”
她没有回答,她想要他给她一个回去的理由,可他就是不肯吐口。她擦干泪水,望着晦暗的天空。
青蛇打来电话说她已经准备拼车去珠峰,后天出发。她的声音听起来总是那么明媚欢快,让郡主心生嫉妒。
“一起去珠峰吧,郡主!”青蛇道。
“我从来没把珠峰列入行程,”郡主道。
“你不总说在藏地要信命信缘吗?”青蛇笑道:“不需要你列入行程,只要你心动就OK。”
“我的心,也未曾为珠峰动过,”郡主老老实实地说出自己的感受。
电话那头的青蛇一阵沉默,有些忧虑地说:“郡主,你宁可信命信天,也不愿意相信你身边的人。”
“不,我一直相信,”郡主一慌。
“但从未坦诚过,”青蛇道:“不管你去不去珠峰,我等着和你一起在大昭寺前磕长头。”
青蛇失望地挂了电话。郡主颤着手点上一支烟,烟吸入肺部的时候她剧烈地咳起来,这是她第一次将烟吸进去。她从未认真地对待过一件事,一个人。
腿腿和龟壳回来了。明早八点二十的车回拉萨,票已经买好了。
腿腿恋恋不舍地高原纯净的天空,龟壳的眼神漂浮不定,他还在犹豫着什么。
郡主转弄着手机,她等着黑猫的来电。她并不在乎腿腿和龟壳的离去,从出发开始,她就知道他们不会走到最后。意料中的事情,对她并没有太大的冲击。
黑猫一直杳无音信,按时间推算,他应该快到了。郡主想给他打电话,但又怕听到的是“暂时无法接通”的提示音。
“我们去白居寺吧,”腿腿拍手叫着:“明天就要走了,真的好不舍。但好歹来了,看一眼吧。”
郡主狠狠地白了她一眼:“等爱妃和黑猫来一起。”
“他们不会来了!”龟壳平静地说。
郡主慌张地眼神四处乱看,就是不敢看龟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的眼睛。
“他们直接去日喀则,”龟壳道。
“不可能!”郡主不信。
“别逃了,郡主,”龟壳深呼一口气:“面对现实吧!”
她失魂落魄地跟在龟壳和腿腿后面到了白居寺,寺门紧闭。她们来晚了。
“看来总要有点遗憾才是人生,”腿腿做了个鬼脸:“舍不得离去,才会再相见。”
“我们应该去找旅馆休息,”龟壳看向郡主。
郡主鼻子里发出一阵冷哼:“我要沿寺转经,你们去吧。反正,明天我们各奔前程。”
“你在生气?”龟壳问。
“没有!”郡主犟强着。
“你在恐慌?”龟壳问。
“没有,”郡主看也不看他,背着背囊开始上山。
“就这么分道扬镳了?”龟壳喊。
“是!祝你长命百岁!”郡主头也没回。
她跟随在上山的信徒身后,一圈又一圈地转经,诵六字真言。她希望带着一颗空明澄清的心转经,可那些不期而至的东西总是莾撞闯进她的脑子,心里思念的人,逝去的人,遇见的人。她无法停止对这些人的牵念,即使加快了诵经的速度,加快了脚步,她无法驱逐一个个人影跃上心头。
直转到夜暮降临,她口干舌燥地停下,才发现转经路上只剩下她一人。
是被遗弃?还是她遗弃了他人?她跌坐在地上,望着山下并不繁华的城市灯火,茫然不知所向。
手机响了,她轻轻接起。
“坐上回拉萨的车了吗?”
“谁说我要回去?!”
“~~~~~~~~”
她挂了电话站起身,迈着铿锵有力地步子下山,像在和自己较劲儿,和周遭的一切较劲儿,她甚至想让那些隐在黑暗嘲笑她的鬼魅们知道:她孤独,但并不失望。
寺门前,她看到了龟壳和腿腿在等着她,还有黑猫、爱妃。
她一时不知是惊是喜。
黑猫指了指手中的的柴禾:“走吧,今晚的夜宴,烧烤大餐。”
谁也没有注意,在羊湖搭上车时,众人纷纷抢着上车,黑猫却把一路拾得柴禾捆起放在背囊上。
黑猫找了一处空地堆起柴禾堆,慢慢点燃,火苗窜动起来照亮每个人的脸。龟壳拿出买来的蔬菜、肉、饼子,还有一提拉萨啤酒。
谁也没有问什么,谁也没有主动说什么。几个人一言不发,只是默默地吃着,喝着。把那“不会再相见”的话抛在了脑后,把离别抛在了脑后。
黑猫喝了很多酒,龟壳抽没了两包烟。郡主异常奇怪地没抽烟也没喝酒,只是摇着她的转经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