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火车站后他又抢着去买车票然后又买了一袋水果然后带我上车。r
已经进入酷夏天气已经很热了但他跑得不亦乐乎乐在其中的样子。我想起了我们年少的时候也是不知冷热不知疲惫总是不停地跑越跑越开心。r
火车上人不太多他坐在我对面帮我削水果。r
他的手指修长纤秀水果刀小巧精致他削水果的动作像在雕琢一件艺术品我不知道这个显然从小养尊处优的男孩是否曾经做过这样的事。r
他的手机响了一定是有人问他在哪里去哪里多久回来之类的他说他要外出一趟请安心然后就挂了机。手机又响了他又重复了一遍然后关机把手机丢进背包里。r
我问:“真的……没事吗?”r
他展颜一笑:“没事。”然后把用牙签插好的苹果递给我“吃点东西吧。天气这么热我们又出来这么久了而且还要五个小时才能到站不吃点东西身体可受不住。”r
他说得温柔而坚持。r
那个大红苹果被削得那么漂亮我想大部分的人更愿意把它当成艺术品收藏。在前往飞飞最后生活的地方的路途上我有点害怕接受这样的热情可面对他的善意我无法拒绝只好拿过一小口一小口地品味。r
在漫长的途中我都望着窗外发呆顷城没有找我说话却不停地、慢慢地削好了水果每隔一阵子还拿矿泉水和巧克力、奶油面包给我。我不想吃可他说不吃怎么有精神和力气走到底呢。于是我全吃了。我不想让飞飞看到我有气无力的样子。r
看累了倦意上来了我靠着窗口打盹顷城拿了本书静静地翻阅。r
有几次我在朦胧中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他看书的模样恬静如一幅画。r
这样安静的顷城仿若半透明散发着忧郁还带了些疏离只可远观不可近玩。r
虽然是白天阳光灿烂恍惚间我却觉得我正坐在无人车子穿越时空遂道周围只有黑暗我在等待黑暗的尽头是何方。不不全是黑暗顷城就是那一缕光明指引着我。r
飞飞是你吧是你派了这样的使者带我走向你的灵魂栖息之处吧?r
穿越停止了黑暗的遂道到了尽头顷城拿起行李:“我们走吧。”r
我走在他身后看着陌生而庞大的城市一点点展现在我眼前。r
脚步变得沉重起来。r
飞飞我将走到哪里才能见到你?r
当那座庞大而漂亮的白色建筑出现在我视线中时我慌得想掉头逃走。r
明明是一所气派的大医院我却只看到了它的冰冷与死亡就像一个华丽的坟墓进去也许就再也不能出来了从来没有一个地方让我感到这么恐惧。r
顷城却没有丝毫迟疑地走向入口如此自然就像回到了家里。r
我跟随他的脚步在宛如迷宫一样的走廊、走道厅院中穿行到底有多少人要在这里承受那样的心理煎熬?我那热爱自由的飞飞又在这种地方关了多么?我不敢想象。r
在医院最深处一栋漂亮的大楼前顷城站住了幽幽地说:“楚非当时就住在这里。”r
我悚然抬头环视。r
多么美丽的地方就像一个小小的世外桃园有假山喷泉有绿草鲜花有柳拂桃夭宁静无嚣可是入口处却醒目地挂着“重症部”。不远外的病房与诊室人来人往虽然热闹却是生命盎然的证明而这里却几乎没有什么生气。r
这是被隔离的世界这是唯有等待的世界这是连接另一个世界……的世界。r
“楚非就住在306室。”顷城说。r
虽然电梯就在楼梯的旁边他却自然而然地走上楼梯没有搭电梯。r
我也走楼梯。我知道不是因为楼层矮而是站在医院的电梯里感觉会很不舒服冰冷的四壁像……坟墓。r
一路走来有几个医生和护士跟顷城打招呼似乎与他很熟。r
我们很快来到306室这是三人一间的病房比我想象的宽敞漂亮像三星级的小旅馆的房间。病房里没有住满人也没有病人在场很安静。r
顷城走进去看着窗前的病房说:“这就是楚非住的病床。”r
我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这种心情我应该是想哭的可那个时候我没有眼泪和悲伤只有忧伤泛不到头的忧伤。大概是因为我无法想象我那高大帅气的楚非躺在这张小床上的缘故吧即使到了这里我仍然不能确定听到和看到的一切是真的。r
我抚着雪白的床单很久才低低地问:“他在这儿住了多久?”r
“一年。”顷城缓缓地说看向对面“我就住在对面306每天都与他隔空相对。”r
顷城也曾在这里……我看过去。r
两栋病房隔得很近完全可以清晰地看到对面。r
“你们就是这样认识的?”r
“是的。每一天我们都能看到对方同样的年纪同样的处境我们就像看到了另一个自己。然后我们对着对方微笑打招呼一起散步一起吃饭一起聊天。每一次做完手术我们都会笑着对对方说还活着呢。现在想起来那段日子还真是快乐……”r
沉默很久很久我才问:“楚非得的……什么病。”r
我的楚非阳光健康结实就像阳光的化身什么能夺走他的生命?我始终不能想象始终不敢想象始终不敢询问。我总觉得只要不知道这点一切就都不能得到确认。r
顷城似乎很不忍地把头转到一边慢慢吐出三个字:“白血病。”r
我抚着胸口晃了几晃跌坐在病床上神情又开始恍惚起来。r
白血病?多么遥远而恐怖的字眼怎么会和我那阳光帅气的飞飞有关系?r
弄错了吧?这是不可能的事情ǿ绝对不可能的事ǿr
“丛琳你……能坚持吧……”顷城小心翼翼地问我。r
我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楚非的医生在吗?我要问清楚。”r
我不能相信ǿ即使来到传说中飞飞最后住的医院以及最后躺的病床我仍然不能相信。r
我想我又在做噩梦了既然我无力挣脱这个噩梦那我至少要证明这只是一个噩梦。r
“丛琳……”顷城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轻轻地叹息扶我出去“我带你去找主治医生。”r
医生和护士们似乎都认识并喜欢顷城顷城介绍我时他们的表情都流露出深深的惋惜和同情这让我觉得异常抑郁。主治医生明确告诉我三年前楚非因为白血病晚期而入住这里治疗了一年后最后被上帝带走了。r
我不能接受ǿr
我要医生给我出示所有的证明ǿr
这大概很不合常理医生非常为难但我就是如木头一样站在他面前只重复一句话:“没有证明我是不会相信的ǿ怎么说我都不会相信ǿ”r
僵持好久以后医生终于妥协了让护士取来所谓的证明那些入院单、诊断结果、手术记录等厚厚的一叠“楚非”的名字是那么清晰地印在那里一遍又一遍。r
我的双手无力垂下厚厚的资料散落地面如我那破碎的心。r
我全身都疼得厉害不能呼吸了只能抓着胸口靠在墙上像垂死的鱼。r
这种时候我连眼泪都流不出来我不知道是已经流完了还是没有气息去流。r
“虫虫别这样ǿ”顷城忽然紧紧地抱住我那么地用力。r
可是即使他撑住我没有灵魂的身体也撑不住我已经绝望成灰的灵魂。r
“虫虫别这样ǿ你要坚强你要坚持住楚非、楚非的心就在这里他没有离开你ǿ他永远都和你在一起ǿ你感受得到吗他的灵魂就在这里他在看着你他没有离开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