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他会没玩没了

在宿舍里躺了一天后೿我去上晚自习。r

并非我有多么喜欢自习或呆在教室里೿只是呆在宿舍೿更会让我胡思乱想。r

仍然是７０４೿仍然是那个最后最偏僻的位置。r

那个女孩೿会不会来？r

没过多久೿那个女孩来了೿坐在那里೿瀑布般的秀发闪烁着迷人的色泽೿很多男生都在惊艳地看着她೿很多女生都在妒忌地打量她೿她是教室的焦点೿这让我踌躇了许久。r

直到下课铃响起೿教室里有人走进走出೿我才拿着饭盒走过去೿放在她桌上೿然后对她说：“谢谢ǿ”然后走出教室。饭盒里有１００块钱೿我还了她的人情೿以后与她再不相见。r

这是我三年来第一次对人说“谢谢”೿并非是我良心发现೿而是须要公事公办೿把账算清೿两不相欠೿也是因为೿她只是个擦肩而过的路人。r

如果是沙绮೿无论她为我做什么೿我都绝不会对她说一个“谢”字。r

以后೿我不会再去７０４೿就像飞飞走了以后೿我再也不去我们曾经走过的地方。r

我去通宵教室。通宵教室真的很远೿离宿舍区有将近２０分钟的路程೿被称为樱华的老少边穷地带。我以前也不喜欢走远路೿但现在೿我有太多的时间需要消磨。r

通宵教室位于湖边೿三面都是树林೿有些阴森೿除了临近考试೿平时几乎没有什么人。特别是女生೿基本不会靠近೿因为那里让人感觉不适೿而我不害怕೿比起像人೿我更像鬼。r

虽然不害怕阴森೿但我也并不喜欢那里೿因为೿在漫长而幽静的林荫小路上೿经常能看到成双成对的男女೿每每见到೿都如刺入眼。所以೿我每个月只去两三次೿在走投无路时。r

现在೿如果这个地方能够让我远离火源೿我可以忍受这条路上潜伏的春情暗器。r

第一次೿我觉得这些情侣没那么讨人厌೿至少೿他们不会像顷城那样主动招惹我。r

也许是弥补我在７０４受到的损失೿通宵教室里一个人都没有೿我很满意。r

我继续坐在最后一排的角落里೿摆出专业书籍。r

通宵教室很宽阔೿很冷清೿没有一个人೿我没戴眼镜೿只看到茫茫一片೿就像我的人生。我翻开笔记೿没有看进一个字೿却拿起笔೿在笔记本上画了很多奇奇怪怪的东西。r

我不知道我画的是什么೿扭曲的图形೿杂乱的线条೿混沌的明暗೿看起来就像小孩子无聊时的涂鸦。其实೿我大概知道我想画个人头೿但是೿手指和笔头都不听使唤೿导致人头不能成形೿变成糊里糊涂的一个怪物。r

一页废了೿我翻开新的一页೿继续画೿虽然画不好೿也没有明确的构思೿但就是想画。r

我到底要画什么呢？我脑海里没有清晰的脸庞೿我已经三年不曾认真看过任何人的面庞೿包括自己的。然而೿一张线条简单却阳刚英挺的脸庞೿却逐渐清晰地浮现在纸上೿飞飞的脸……我用力在笔记上划擦೿大力地涂黑೿不敢让那张脸庞清晰可见。r

于是೿我开始画花仙子೿画美少女战士೿画樱桃小丸子೿画尼罗河女儿೿那是我年少时代最喜欢的漫画少女。飞飞问೿你为什么不画男的呢೿我拱着鼻子拽拽地说೿我看不上。其实೿我是不敢画೿我画出来的男孩的形象೿总带着他的影子೿我不想让他得意地飞上天去。r

飞飞……手上太用力೿笔记被戳破了೿并被撕划出一道大口子。r

飞飞……眼神总是清澈坚定的飞飞೿笑容总是温柔宠溺的楚非೿总是爽朗帅气的飞飞……r

我闭上眼睛೿把额头埋进手心೿不忍再在心里勾勒他的模样೿不敢再想起他的点点滴滴。r

我怎么了呢೿我为什么会去想飞飞的音容笑貌呢೿那是更大的秘密与禁忌……r

良久之后೿我抬起脸೿用手揉揉额头೿想让自己的头脑稍微清醒一点。r

当我终于冷静下来时೿却又看见了那片瀑布。r

那个女孩೿叫予希的೿就坐在我前面左侧不远的地方೿安静如一朵幽兰。r

我可以确定೿她是跟着我来的。预感告诉我೿她与沙绮、顷城同出一辙೿大概又出于什么人道主义或精神主义上的伟大原因೿而试图接近我、感化我、拯救我。r

我害怕这样的人೿我已经在沙绮、顷城那里领教了他们无法理喻的固执与坚持೿虽然我能确定我不会败给他们的毅力೿但我没有那种与他们顽抗到底的兴趣。r

尘封的记忆与禁忌೿正在通过他们死灰复燃೿将我吞食。r

我要如何摆脱和切断这种有思想有生命的媒介？r

许久以后೿我猛然惊觉೿我居然在困扰೿这让我愈加感到不祥෿෿困扰೿是人类拥有七情六欲的证明೿而我೿本来明明是无情无义也无欲无求的人෿෿这是多么可怕的事ǿr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不自觉地拥有了愤怒、悲伤、痛苦、困扰、惊慌这些东西？r

时间在我的茫然中流逝೿当我记得要看看电子表时೿已经是晚上１１点了೿自习教室早已关闭೿宿舍也准备熄灯೿唯有通宵教室灯亮到天明。r

这里只有我和她೿她准备奉陪我到底吗？r

我想起来了೿这么久来೿她从未比我早一步离开教室೿看来今晚也一样。r

于是我决定೿我要在这里呆到天明೿我不会输给她莫名其妙的固执。r

我不再看电子表೿任由时间走೿反正೿不论我如何关注೿时间也不会快一秒೿少一秒。r

我没有手机೿从三年前开始೿我就丢弃了手机。我不会与任何人打电话೿不会给任何发短信೿我也不接受任何人的电话和短信。手机于我೿只是多余的累赘。r

如果不是要上课೿我甚至可以连十几块钱的电子表都不需要。r

时间೿自从飞飞离开后೿就变得没有了价值与意义。r

又过去了很久೿久到我能确定已经过了午夜或更深夜的时候೿那片瀑布೿仍然没有消失。r

她依然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宛如石雕೿仪态无可挑剔。r

虽然顷城和沙绮既自以为是又无聊可笑೿但至少我知道他们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他们再怎么说也有想从我这里得到某些东西的理由೿可她೿我不知道她到底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r

如果她也如我一般孤僻避世೿那她不会需要友情或其它任何交情。不管是沙绮想从我这里得到的感情೿还是顷城想从我这里得到的感情೿她都不会缺少೿除非她有自虐倾向。r

我相信她没有自虐倾向೿所以೿她让我感到很不妙。r

夜很深了೿我困了೿开始趴在桌上打瞌睡。r

我当然睡得不安稳೿却也没能保持清醒。迷迷糊糊间೿我觉得很冷೿不住打寒颤。然后在迷迷糊糊间೿我又觉得暖和起来೿这样೿我终于睡得安稳了。r

醒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我才发现我在通宵教室里睡了一宿。r

那片瀑布已经消失೿我算获得了胜利。r

但是೿手臂下的枕头、身上的毛毯和桌上的牛奶面包却告诉我೿我又欠了她一个大人情。即使我将这些东西全部丢弃೿这些人情都已经欠定了。这些人೿为什么总是这么自以为是？r

这样下去೿会没完没了。r

我冷静下来೿把牛奶和面包吃了೿然后把枕头和毛毯收起来。r

女孩很细心೿连手提袋都准备好了೿不管她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她的想法都将落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