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易青随在引路僧身后回到禅房,发现只有因修一人在屋中坐立不安,诧然的问道:“因修,剪流跟莫芫呢?大家怎么都不在啊?”
因修急忙迎上前来,关切担忧的打量着施易青,瞧见她安然无恙,心下松了一口气,险些哭出声来:“小姐啊,你怎么能够这么吓唬我们啊?您知不知道,莫芫慌里慌张的跑回来,说是你被陌生人给带走了,现在下落不明,险些将徐嬷嬷给吓昏过去!小姐,你没事吧?还好吗?他们没有为难你吧!”
施易青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被因修安置在一旁的木椅上,安抚的说道:“我没事,就是去瞧了瞧,没想到你们几个会弄得这么大。你去把徐嬷嬷她们叫回来吧,别让她们太着急了。”
因修不放心的说道:“可是,小姐,你一个人在屋里没有问题吗?我瞧着这法华寺好像不太安全的样子。小姐,要不,咱们现在就回施家吧,我实在是担心啊!”
“没什么好担心的,我一个小丫头,他们能把我怎么样啊?放心好了,况且,这里有这么多武僧护院,不会有事的。你快去把她们都叫回来吧,我有点事要徐嬷嬷去办。”
因修瞧着劝不动施易青,心下想着让徐嬷嬷回来劝说也许会好些,便同意着出了门,火急火燎的去寻徐嬷嬷去了。
施易青待因修离开后,起身将房门紧闭好,这才将藏在怀中的卷宗拆开来,正当她简简单单的扫了一眼时,却愕然发现这卷宗上面密密麻麻写了很多关于三夫人杨氏母家杨家的罪证,其中有几条罪状清晰明确的指出杨家有投敌叛国的嫌疑。这是一件可大可小的事情,往小了说,左不过是打着朝廷的旗号跟敌国来往刺探,往大了说,却可祸及九族,到时候就算施家能够逃脱的了干系,只怕施敬然的前途也尽毁了。
她脸色苍白的将卷宗重新裹好,起身推门去了徐嬷嬷的房间,寻到一个包裹便藏了起来。
那个神秘人物到底是谁,为什么要将这么重要的东西给了她,或者可以说,为什么要让她陷入这种危险的境地。是杨家的仇人,还是,她的仇人?
院落外有声音传来,施易青仔细将包裹藏好,不慌不忙的整理了一下衣襟,这才起身推开房门,行到门口,将虚掩的院门打开。门口立着一位光头小尼姑,身后随着萧家的下人,神色各异的瞧向施易青。
小尼姑双手合十,神色坦然的说道:“施小姐,主持方丈听说小姐来寺中为家人祈福,心中甚是宽慰,恰逢萧夫人在此,想请小姐前往禅院一叙。”
施易青暗自吐出一口气来,已然能够想到萧咏琪那张快嘴,什么事情都遮掩不住,面上却一派天真烂漫,笑着说道:“既然如此,还请小师父在前带路吧。”
也顾不得等着徐嬷嬷回来一起去,施易青只好被萧家下人像是押送犯人一样送到了虚怀方丈的禅院之中,她心下有些担心徐嬷嬷在院子里瞧不见她的人会着急起来,此时又不能即刻寻到徐嬷嬷,只好对小尼姑说道:“小师父,我有一事相求。是这样的,想来我院子里的人现如今怕是都回来了,若是瞧不见我,只怕会将法华寺搜个底朝天,还望小师父能够帮帮忙,回到我的禅院之中去,告诉她们不用担心,我在主持方丈这里很安全。对了,若是瞧得见我那嬷嬷,还望您能够告诉她一声,她包裹里那枚柳叶合心,我瞧着甚好,若是可以,还请她帮我也缝制一个吧。”
施易青瞧着小尼姑答应了下来,整理了一下妆容,怀揣着紊乱的心跳,随在迎出门来的丫环身后步入了禅院。施易青自是知道虚怀方丈德高望重,想必他的年岁已然不小了,却未曾想到,居然会连眉毛都是一片的雪白,瞧得她禁不住的一愣,险些失了礼节。
端坐蒲团之上的虚怀方丈瞧见自一素衣妙龄女子缓步踏入,眉宇间含了慈祥的笑意,说道:“想来你便是萧夫人常说起的施四小姐吧?”
施易青垂眸屏息,俯身行礼,柔声说道:“见过方丈。”
虚怀方丈捋着雪白的长胡须笑着:“在我这里不用多礼,还是见过萧夫人吧。”
施易青忙端正了姿态,对着端坐一旁的萧夫人行礼,说道:“青儿拜见舅母,请舅母安。”
萧夫人含着淡然的笑容点了点头,柔声说道:“青儿,你我在方丈这里都是客人,既然是客人,便随着主人的意思来,不用那么多礼数吧。来,到舅母身边来,让舅母好好瞧一瞧。”
施易青顺从的行到萧夫人面前,含羞带怯着垂着脸颊,惹得萧夫人与虚怀方丈开怀大笑了起来。
萧夫人拉着施易青的手说道:“一别多年,如今再见,竟然长得这么大了。恩,瞧这模样,当真是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呢。”
虚怀方丈笑的越发慈祥:“四小姐出落的越发水灵,老衲刚刚瞧着,倒有几分像是大小姐的形状呢。”
施易青借着羞涩的模样遮挡住眼眸里复杂的神色。这虚怀方丈不是一个多嘴的人,萧夫人也不会无缘无故的出现在她的面前,更加不会特特提点了施家三房大小姐施旋拂,想来这里面一定有什么事情,是她所不知道的。
只是,这件事情到底是什么呢?
萧夫人仔细打量着施易青,赞同的点了点头,说道:“方丈说的极是,瞧着这两个人到底是亲姐妹,拂儿像是青儿这么大的时候,也是这般绝色的容貌,甚为相似呢。”
说着,那萧夫人将施易青安置在了自己的身边,面含怜悯的说道:“青儿,你的事情我都听说了,虽说你这些年过的十分不好,可到底还是被三老爷也带回来,也算是苦尽甘来了吧。只是,你怎么又到法华寺里来,想不到施老夫人竟然也舍得放你离开?”
施易青垂眸轻声回道:“青儿回转家中后,瞧着祖母的身体不大好,便自请来法华寺为祖母祈福,让祖母能够长命百岁才好。”
一旁的虚怀方丈赞同的点了点头,说道:“早就听慧心师妹说起过四小姐,说是四小姐曾在临县的静心师妹处修行,又是我佛的俗家弟子,精通佛法道义,如今一瞧,果真是孝顺的紧呢。”
正说着话,门外有传话僧上来,双手合十说道:“启禀方丈,三皇子有事求见方丈。”
虚怀方丈含着复杂的神色点了点头,起身笑着说道:“既然如此,我便先行一步,失陪。”
萧夫人起身送走了虚怀方丈,微微敛了脸上虚假的笑容,折身回到椅子上,端着茶碗轻抿了一口,这才转眸瞧着身边安静沉默的施易青,缓声说道:“刚才小七来说见到你了,不知道青儿见没见到小七呢?”
施易青持着卑微的姿态颔首说道:“回禀萧夫人,青儿刚刚在院子里迷了路,是七小姐为青儿指明了去路。”
萧夫人清冷的笑了一声:“是这样吗?施易青,你编瞎话的本事不错嘛,到我面前还敢装蒜?我问你,你为何要一而再的激怒小七,难道就不怕她打你吗?”
“青儿自然怕七小姐的拳头,可是青儿更怕萧夫人。”
“哦?”萧夫人不屑的扯唇笑了笑,将手中的茶碗放置在桌案上,沉声说道,“我又不是母老虎,你为什么要怕我啊?”
施易青微微抬眸瞧着萧夫人,清冷的嗓音随着窗外刮进来的一阵风飘散开来:“萧夫人自然不是母老虎,可是萧夫人是青儿大姐的嫡亲舅母,青儿即便再混账,再不知道礼数,也不该惹萧夫人的生气,给远在边塞的大姐找麻烦。”
“你倒是挺为你大姐着想的,可是她未必会念着你,既然如此,你又何苦这样呢。”
“大姐对青儿有抚育之恩,更是青儿在这个世界上最亲的亲人了,青儿不想因为我,让大姐难做。”施易青缓缓站起身来行到萧夫人面前跪下,“若是青儿有得罪七小姐的地方,还望萧夫人责罚。”
萧夫人垂下眼睫把玩着手指上的宝石戒指,冷然抬眸瞧了地上的施易青一眼,嗤笑说道:“责罚?你又不是我生的,更不是萧家人,我责罚的到你吗?罢了,你们小女孩之间的事情,我懒得去管,你也不必多说什么,萧咏琪是个什么样的性子,我比你还要清楚。行了,起来吧。”
施易青俯身谢过,持着礼数立在一旁伺候着。萧夫人抬眸打量着施易青,缓声说道:“在外多年,受了那么多的磨难痛苦,如今回转家中,想来你的日子也不大好过吧?既然如此,你为什么宁愿跑到法华寺里来多清闲,也不愿意前去萧家你外祖母那里诉苦呢?你可是要知道,就凭着你的生母是从萧家出去的这一条,县主就不可能不管你的。”
“回萧夫人的话,青儿在施家未曾受苦,来到法华寺也不是多清闲的,青儿自然无需到县主面前告状哭诉。”
萧夫人挑眉诧然的瞧着施易青,神情含了一丝气恼的说道:“看来是我多管闲事了。罢了,我也不愿意管你的事情,以免再一次好心当做驴肝肺。”
施易青抬起垂下的眼睫,轻声说道:“萧夫人在萧家说一不二,凭的不光是家族背景,更是有手段谋划,就连县主都要听从萧夫人的话,既然如此,青儿又何必舍近求远,跑去县主面前哭诉呢?”
萧夫人这才真正的诧然:“你怎么就知道,我就一定会心软,帮着你呢?”
施易青扯唇浅笑:“萧夫人,您现在不就是在帮着我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