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兴娟万万想不到苏劲现在这么强势，从前苏劲对她可谓是言听计从，几乎就没有说不的时候。
她抱怨几句，并不真的是生陆大夫的气，只是为自己的窘况找个发泄渠道而已，而且她希望苏劲能够主动提出替她交费去，谁想苏劲脑子完全不像从前那样运转，还把她最后的退路给截断了。
陈兴娟心里咬牙，却也知道这会儿不能得罪苏劲。小不忍则乱大谋，还得继续讨好这个难伺候的小姑奶奶，当下便陪笑道：“哎哎哎，阿蔷，咱们两个好好说话，你生什么气啊？我就是跟你抱怨抱怨，你说我还能跟谁说啊？这不是觉得身为病人，对大夫满心信任，她们态度却如此敷衍，一时咽不下这口气么。行了，我去交费……”
交费两个字咬的极重，还虎视眈眈的盯着苏劲看，希望她有这份自觉能够主动请缨替自己缴费。
可苏劲却没有一点替她缴费的自觉，只嗯了一声，疲乏的道：“我有点累，就不陪你下楼了，交费窗口在一楼。”
她这会儿知道“身为病人”了？苏劲可没觉得。陈兴娟固然有抱怨的权利，可苏劲也有不掺和的权利，她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她当然能明白陈兴娟的意思，可她没打算让自己凭空当冤大头，只当听不懂。
陈兴娟气的直跺脚，可又没办法，她再怎么嚣张也不可能直接抢了苏劲的钱包吧。
苏劲见她走了，又折回了陆大夫的诊室。这会儿屋里没人，她便进去，先朝着陆大夫笑了笑，算是打过了招呼。
刚才她和陈兴娟的那一番话，陆大夫都听见了，虽然就是不看在沈其人的面上，她也不会和两个小女孩儿计较，可心里到底还是挺憋气的。这都什么风气啊？小姑娘家家一点礼貌都没有，一点风度都没有，一点素质都没有，好像谁都该是她妈，就该无原则的宠着她让着她，哪有这样的道理？
尽管听着苏劲替自己辩白了，可陆大夫对她还是没什么好脸色，见苏劲进来，也只是漠然的瞥了一眼，没说话。
苏劲犹豫着凑上前，道：“陆大夫，我……朋友说，她最近小腹有点坠疼，是怎么回事？”
陆大夫道：“等她回来我替她检查检查。”
苏劲吸了口气，有点不甘心被陆大夫这公式话的一句就给推回来，便又问：“她还总是，做梦……”
陆大夫还是轻描淡写的道：“孕妇容易失眠多梦。”她奇怪的瞟了一眼苏劲，心想，她到底想问什么？
“……”苏劲实在说不出来，那不是简单的梦，是春梦啊，而且和发生在自己身上的真事一样：“如果，这种情况特别频繁，会不会对胎儿有影响，是不是需要打保胎针开保胎药啊？”
陆大夫不耐烦的抬头道：“我说了，等你朋友回来我给她检查过了再说。”她忽然意识到不对，问：“你到底是要打胎还是要保胎啊？”
苏劲灰头土脸的从诊室里退出来，她终于体会了一把刚才陈兴娟的愤懑，病人和大夫之间还真是不公平不对等。这位陆大夫就是个有某种特权的人，手里拿着一把锃亮的锋利的剑，随时随地左右着自己的命运，她一句话可以让自己感觉温暖，换一句话也可以让自己寒心。她看谁不过眼，随时就给谁脑瓜顶上来一下。
未必削得死人，削死人也不是目的，就是想在你头顶贴着头皮给你来那么一下，又疼又痒，又惧又怕，回头一摸，就是掉了一堆碎发一层头皮。
苏劲再一次懊恨的想，她再也不来医院了。
当然，如果公平点想，也不怪陆大夫脾气无常，明明无常的那个人是……咳，苏劲太专注自己的心思，倒把她来的初衷和陈兴娟来的初衷给混为一谈了。可不么，陈兴娟来是要拿掉孩子的，她却问怎么保，陆大夫不发飙就奇了怪了。
陈兴娟交了费回来，见苏劲垂头坐在一边的椅子上等着，气倒稍平了些。苏劲今儿心不在焉的，大概有心事，否则也不会不像往常那样善解人意，反正是化验的小钱——当然这也够她肉疼的了——等待会交手术费的时候，就说自己钱没带够，求她帮忙刷个卡，她总不会好意思让自己还钱。
陈兴娟便堆着笑脸，朝着苏劲道：“你等急了吧？”
“没。”一见她回来，苏劲便站起身。陈兴娟推她坐下道：“我去找陆大夫，你若呆的烦了，就去沈大哥那里坐坐。”
苏劲不愿意再烦沈其人，也就笑笑没吱声。
陈兴娟进去，陆大夫替她做了妇科检查，确定她已经怀孕两个多月了，问过她本人的意见，便道：“那就做手术吧，今天？”
陈兴娟点点头。
陆大夫开了单子，嘱咐了注意事项，便算是交待完了。陈兴娟拿着交费单，找到苏劲，装做不好意思的道：“阿蔷，你瞧，我出门急，没带足那么多现金，大夫又说正好今天有台手术，叫我今天就做，要不你先帮我交下费吧，等下个月发了工资我就还你。”
苏劲这会儿手里不缺钱，她自己有过十分窘迫的时候，因此很能理解陈兴娟。只不过她没陈兴娟那么幸运还有地儿借钱，那时她都是自己饿着一个星期只喝水，愣是把钱省出来的。
因此把卡拿出来，递给陈兴娟道：“喏，你先拿着用吧。”
陈兴娟喜出望外的接了卡，又道：“阿蔷，把你的身份证也借我用用。”
苏劲一愣：“身份证？我没带。”
“哎，你怎么能不带身份证呢？”陈兴娟一下子就急了：“你不知道身份证重要啊？怎么不随身携带呢？我说你长这么大是怎么长的，到底有没有脑子？这不白耽误我的事嘛。”
苏劲再好的性子也要恼了。她当然知道身份证重要，可关键是她带不带身份证跟陈兴娟有毛线关系？怎么就耽误她陈兴娟的事了？陈兴娟有事干吗要用自己的身份证，她这不有病嘛，到底谁才没有脑子啊？
苏劲捺着性子道：“我一天都在公司，下了班直接回家，根本用不着身份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