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燕疏来到寝殿的大床上,轻轻转了转床头柱子的一个半圆形的柱头,细小的咯吱声响起,红木雕花的宽长条形的木衣架后的墙壁缓缓打开了一个门,入目是一个阶梯暗道,上官燕疏面容淡然的走进去。尽头是小房间般的格局摆设,正仪态端庄的坐在床上发呆的人听见声音被惊醒,转头抬眸看向上官燕疏。r
比以往更瘦、更憔悴,也比以往更无助、更惶恐。r
那人恰是静嬷嬷。r
上官燕疏面无表情的问道：“想好了吗？”r
诚然,之前子鱼的哭诉、子规的无助不过是他们给有心人演的一场戏。每种毒药都有自己独一无二不容重复的气味,子鱼天生体质异于常人,对毒的气味格外敏感,又专注于毒药的研究,用毒手腕之高,对毒了解之深,像皇宫里用的不过是普通的毒药,子鱼不用特意去闻就能察觉到了。r
在子鱼第一时间向上官燕疏示警后,上官燕疏看见身侧伺候用餐的安智,紧接着想到这几日的异常,于是打算将计就计。至于静嬷嬷,自然是被子鱼给救活了；那房间里的尸体,是真正下药的容姑姑。r
静嬷嬷脸色很难看,一副精神不振昏昏欲睡的模样,上官燕疏走近,居高临下的看着她：“本宫都知道了,和你联系的是太后身边的大宫女素云,太后让素云吩咐你在青霞宫放小人,意图陷害我,对不对？”上官燕疏根据林婉清告诉她的消息吓唬静嬷嬷,说得模棱两可。r
果然静嬷嬷一怔,“你……竟然都知道了。”r
上官燕疏垂下眼睑,微不可闻的松了口气,万幸,蒙对了,“该知道的大多都知道了,还有一些疑惑不清楚,所以想听你从头到尾完整的叙述一遍。怎么样,用你的命,换一个故事,你觉得如何？”r
静嬷嬷是已经死过一遭的人了,之所以紧咬牙关是想着若以后还能出去,太后知道秘密是从她嘴里泄露出来的,定不得好死,既然现在长公主已经知道了,她再说清楚些又有何妨？其实,静嬷嬷一直以为,上一次的中毒是太后想要杀人灭口顺便栽赃嫁祸给长公主,心中不是不怨恨的。r
“不错,是太后指使我栽赃陷害你的。说实话,这次太后的手段高明了许多,我都感到讶异。”静嬷嬷苦笑道。r
“是太后亲自见你下令吩咐的吗？”r
“不是,是太后身边的大宫女素云传达旨意的。”r
“你就不怕被素云骗了？也许太后根本没有传这道命令。”上官燕疏挑眉。r
静嬷嬷奇怪的瞟了上官燕疏一眼：“不可能!假传凤谕,素云这是不想活了么？而且我和她有几分交情,她这么做对她又有什么好处。”静嬷嬷继续道,“素云说,太后娘娘让我在长公主你的寝殿里放太后娘娘样子和皇上样子的小人偶,扎上银针……”r
上官燕疏腾地起身,浑身颤抖。r
上官燕疏的第一反应是林太后好狠的手段!巫蛊小人何其恶毒,一直视为大忌,尤其是居高临下疑心甚重的天家,前朝曾有某帝因皇后牵涉巫蛊之祸,不顾青梅竹马的表姐弟情分,果断废后赐死。r
静嬷嬷被上官燕疏吓了一大跳,抚着心口疑惑的看着她。静嬷嬷自然不知道转瞬之间上官燕疏已想到了这么多。她是老人,深知当年林太后与华贵妃之间的恩怨,林太后对华贵妃恨之入骨,若非太上皇一直派亲兵保护着华贵妃的身体,林太后说不准会将其鞭尸分尸。r
华贵妃死了,当初对华贵妃的恨意转嫁到上官燕疏身上,倒也说得过去。再胆大的事林太后都做得出来,如今的巫蛊顶多只能是玩得更大了,静嬷嬷惊讶之余又觉得挺符合林太后的性子。r
不对!还是不对!r
“然后呢？让你放小人偶嫁祸给我之后,又吩咐了你什么。”上官燕疏缓了口气,稳了稳心绪道。r
“然后,然后就是,让我死。后面的事死人是不需要知道的了,可惜,最后一件事我没能好好办完……奴婢到底还是爱惜自己的命,辜负太后娘娘的期望了。”静嬷嬷嘴角勾起一抹讥诮的笑意,望向西边,深深叩首,“不过后面的事大概也猜得出,无非是用我的死为借口,搜查青霞宫,然后找出之前我放在长公主寝殿的人偶。”r
“除了本宫的寝殿,其他的都已经搜过了。太后与皇上的人偶倒是没搜出,不过在静嬷嬷你的房间里,倒是有人发现了我模样的人偶。”上官燕疏前后一联系,竟招招针对她：先是她不惜以自己为饵意图陷害太后娘娘,心思狠毒心机深沉,后又对太后皇上不利,行巫蛊之惑,罪大恶极,一步步一环环,愣是半点也不给她机会逃脱。r
林太后背后是钟鸣鼎食百年世家的林家,上官燕豪纵一直被上官晔压制,天子一怒血标千里,君皇权威不容小觑。那两个人偶一旦被搜出,她上官燕疏必将死无葬身之地,上官晔不会坐视不管,强硬插手,定然惹怒以林家为首的士族与上官燕豪,两方本就一直暗通曲款,此时一联手,上官晔护不护得住她姑且不论,他自己积蓄多年的力量怕是都……r
介时,朝廷大乱。r
那人剑锋指她,不过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以她、以深宫一点,掀起朝堂风浪。r
上官燕疏再少年老成冷静自持,也忍不住冷汗涔涔,心慌意乱。r
想得越多,越是惊心动魄。幕后设计这一切阴谋的人心思何其深沉诡异,洞察了站在帝国顶端的几人之间的矛盾隔阂,套进了世家大族,挑拨了朝中几大势力的冲突。简简单单的一计,犹如连环弹一环接一环爆炸,环环相扣。r
可也正是因为如此,她反而生出疑问,这般心思诡谲步步紧逼的连环套,林太后能想出来吗？如果林太后有这个脑子这个心计,也不会和上官晔闹到如今个地步了。且林太后为人嚣张跋扈但护短自珍,不可能拿自己与皇帝儿子的命做巫蛊之咒,要说林太后鲁莽冲动的派了几十名高手在青霞宫不管不顾下令暗杀她还差不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