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有人知道,那道菜上官燕疏从头到尾都没有钟爱过,不过是安智好心告诉她,那道菜里的紫连根是润肤滑肌圣品,上官燕疏看了看自己因常年风吹日晒而略微粗糙的肌肤,生起了爱美之心,便日日食用,而那日没有吃,是因为紫连根虽药效好,却入口带苦,吃久了还会拉肚子,正好前一日上官燕疏泻肚子了,又正好听见安智闲话打趣说静嬷嬷只有吃了紫连根便全身红点,呈不适之症。r
至于又是谁无意间告诉的安智,就更没人知晓了。r
第三日,林婉清邀上官燕疏于太液池边的临水小亭一聚。r
子鱼愤愤道：“三师姐,皇后娘娘一定是请你不要再追究这事,放太后一马,你可千万别答应!”r
上官燕疏屈指轻弹子鱼额头：“事情没那么简单。太后好歹也是一国太后,就算要帮她敷衍过去,也不会是这么个帮法,大家一看就知道躲闪心虚,必有文章。她们惯常的做法是,乾坤挪移,替罪羔羊。”而且,她有种预感,这件事只是个开始。r
她笑了笑,人在惨遭剧痛之后总会有几个情绪变化,最开始万念俱灰与仇人同归于尽；然后小心潜伏,仇根深种；再来是情绪积压怒火喷发,却又不得不隐忍,煎心等待；最后,便是她如今的自若安然,似动不动,含笑暗察,袖手覆云。r
她如今怕的不是来事儿,而是没事儿。r
上官燕疏一路行来经过诸多宫殿,步履悠然闲闲的好好欣赏了番,进宫近一个月,见识了万宁宫冷肃威严,寿安宫的祥和大气,林婉清皇后宫殿凤倾宫的雍容华贵,以及自己青霞宫的婉约雅致,其他宫殿虽无甚新意,也别有些新鲜感。尔后踏上曲折长廊,径直到与长廊衔接的临水小亭。r
临水小亭的名字便是,“临水小亭”,此亭名如其境,三面临水,呈圆弧扩向水中,亭顶处乃拱形状,无檐角,亭檐较低,有纱幕自上垂下,轻薄透明,颜色反光不断变换,从里向外看得十分清楚,从外向里却如暮霭重重,不见人影。r
上官燕疏到的时候,林婉清正在亲手煮菜。小炉细碳,瓷杯香茶,林婉清穿了一件样式极为素雅的对襟窄袖和及履襦裙,露出脚尖一点鹅黄点金的绣花鞋,十指纤细指甲粉润,拇指扣壶耳指尖掂壶身正一低三高慢悠悠的斟茶,茶香四溢扑鼻醉人。r
上官燕疏深深嗅了口,不禁赞道：“好茶。”又看了眼美人如玉,姿态娴雅的含笑望她,又道,“品茶,一杯三饮,味尽不同。”r
初回宫,林太后趁上官晔不在,派人强行命令上官燕疏来拜,林婉清居高俯视,雍容婉约,尽显一国之母的大气；再见,当天晚宴,分庭对视遥遥相望,林婉清盛装华服,珠翠满鬓,一如所有深宫女子般,美丽而冷漠；三见,便是现下。r
上官燕疏与林婉清小亭会谈,与此同时,一个太监和守在青霞宫的侍卫打了个眼色,鬼鬼祟祟的进了守卫很严的青霞宫,宫人大多都被关起来了,偌大的宫殿空旷冷清,太监找到放静嬷嬷尸体的房间,拿出钥匙闪身进去,半晌之后,脸色苍白的出来,满脸不可思议。r
他回头望了望那个房间,惊恐的连忙向皇宫某处跑去。r
上官燕疏说罢,不用林婉清招呼自己不客气的端了杯茶慢慢品着,闭眼深嗅,十分陶醉的神情。林婉清扬了扬眉梢,眸色变换,最后化作清浅笑意,盈盈含水,不再故作玄幻的打机锋吊人胃口,林婉清直直望向上官燕疏,道：“在静嬷嬷的房间里发现有扎满银针你模样的小人偶。”顿了顿,又道,“与静嬷嬷联络的是太后身边的大宫女,但那宫女是皇上的人。”r
上官燕疏抬头看她,拧眉深思。r
“我要说的说完了。今日我给了你这份人情,日后我会找你连本带利收回来的。”林婉清起身拂袖,翩然离去,余留满室茶香。r
消息都已经知道了,上官燕疏也没说,“我没让你给这份人情”这类矫情的话,而且这个消息对她而言未必不重要。r
在众人眼里,静嬷嬷是林太后的人,如今在静嬷嬷房间里发现了扎满银针的她模样的小人,第一反应自然是林太后指使静嬷嬷的。如果此事当真是林太后做的那还好办了,可要紧的是,就怕不是林太后做的。若不是,林太后不会甘心背这个黑锅,或许会反指是她不惜拿自己做赌注……上官燕疏眉头猝然一跳,突然想到了什么,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r
上官燕疏快速回到青霞宫后,挥退众人,包括纳闷不解无辜委屈的安智,殿中只有子规子鱼和她三人。她惯例的用内力查探了番,宫殿四周已经没有暗哨了。r
子规道：“皇后娘娘找了你之后,原来潜伏在青霞宫周围的人就都撤退了。”r
上官燕疏收回内力,“这段时间你暗暗观察他们,有发现什么？”r
子规认真的回想着,道：“他们大多是跟着我们,好像是想从我们这得到什么消息,其次是监督和我们接触过的宫人,特别是安智等几个有品级身份较高的宫人,他们在最开始的时候去探了探静嬷嬷的气息,确定她死了后,只看哪些人接触了静嬷嬷的尸体,也没怎么注意静嬷嬷。”r
停顿片刻,子规合掌惊叫,“哦对了,还有一件事,安嬷嬷我觉得很奇怪。听说她是静嬷嬷一起进宫的,伺候的主子也是一个人,后来到储秀宫做事也一直在一起,虽然看她们才来那天时的样子,感情不是很好,可静嬷嬷死了她照吃照喝,一点悲伤怀念的情绪都没有,未免也太招人话题引人注目了,哪怕装也得装几天啊!”r
上官燕疏拧眉,慢慢道：“也许,她就是要,引人注目。”犹豫许久,上官燕疏最终决定还是不将小人的事告诉子规子鱼,她看着一直偷偷瞥她模样欲言又止想打听林婉清叫她出去后的事的子鱼,笑了笑,“你们俩去打听打听,安嬷嬷静嬷嬷以前侍候的那个主子是谁。我去看看静嬷嬷。”r
子鱼话都没有说出口的机会,鼓着腮帮被子规硬扯了出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