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她进来的及时，再过一会儿家里的锅都要烧穿了。于蕙岚这回是真的无语了，连话都懒得说。
把生姜洗干净了，再取出捣杵也洗干净。
却没有着急是捣姜，而是舀了一瓢冷水。搁在灶台上，走到别扭的看向一边好像很感兴趣看着自家窗台上垂下辣椒串的石坚面前。
“过来，我给你冲冲。家里没有药膏，用凉水冲了没那么疼。”要不是刚刚转身的时候，瞧见他手上缩到背后去。她真是不敢相信怎么会有这么没脑子的人，亲眼看着她被烫着了还伸手去摸。
“我没事儿。”
色厉内荏，于蕙岚可不管他的别扭，把人拽到装馊水的水瓮前，去掰他的手指。
“喂，男女授受不亲。”
她壳子虽然还是小姑娘，但内里早就是个阅尽千人的大婶儿了。放心，还不至于饥不择食的对着这么青葱的小子下手。
于蕙岚把人的扒拉出来，果不其然，食指被烫的通红通红的。好在没有起泡，这个时候正是最疼的时候，还嘴硬。
一手握着石坚长而骨节分明的手指，一手舀着冷水慢慢的冲洗着。冷水能带走方才的高温，最大程度上的缓解疼痛。
起先还在挣扎石坚也发现了用凉水冲洗，原本火辣辣的疼的钻心手指上满满的都是清凉，挣扎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他个子比于蕙岚高出一个头，从上而下的只能看到于蕙岚头顶。用茜色的一指宽的布条绑得整整齐齐的两个发髻，中间露出白皙的头皮。下面剩下的头发随意的编了个辫子，挡住了后颈上的肌肤。
石坚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看得有些久了，不自在的把目光移向一边，试图把窗外吊着的一串大蒜看出花儿来。
于蕙岚接连舀了三瓢水，直把那修长的手指没有烫伤的不分冲洗出凉意来，这才停手。
这么一折腾灶里的火早就灭了，干脆的先把生姜都捶烂再放进锅里煮。
“你的手受伤了，在旁边儿坐着就好。”总算是找到个理由让这个添乱的小少爷安分下来了。
这回石坚出奇的也没有唱反调，乖顺的坐到灶膛口的窄凳上。看着于蕙岚抱着个钵儿，捣生姜。
灶房里突然就这么安静了下来，只剩下于蕙岚一下一下的到捣姜声。
良久，石坚才想起个话头来说说话。
“你这是把生姜捣出汁来？”没办法，他不开口，于蕙岚根本就没有同他说话的意思，气氛就要这么尴尬下去了。
于蕙岚倒是没觉得什么，石坚要问，她就答呗。
“不只这样，把姜捣烂了再放到锅里熬上半个时辰，把姜渣滤掉就是姜汁了。”
于蕙岚讲解的太详细，石坚又没得好问的了，屋子里又沉寂下来。
好在救场的人回来的很及时，就在石坚如坐针毡忍受不住的想要的时候，院子里响起柳五的大嗓门儿。
“谦子回来了啊，知道五姨在做什么不？五姨在做鱼面！就是你小子恨不得把碗都舔干净鱼面！”
于常谦默不作声，柳春花又道。
“还不去帮帮你五姨，用棒槌把剔了刺的鱼肉都打烂了，你五姨一个人忙不过来。”
石坚在听到柳五的声音就猛的跳了起来，夺门而出，好像灶房里有洪水猛兽一般。
于蕙岚只是抬抬头，就又专心到自己的捣姜大业中，有钱人的心思是她们这些小老百姓儿不能领会的。
天知道那石坚小少爷又抽得什么风。
于常谦这几日一直都阴沉着脸，虽说他平时也没怎么笑过。
而跑出来同好兄弟会合的石坚心里也有事儿，也没怎么猜出好兄弟的心思。闷不做声的跟在于常谦的身边。
一人手里握着根棒槌，对着石头上的鱼肉默默的捶打着。
这些鱼肉虽然已经被柳五剔出了那根主刺，但是鱼肉里还有数不尽数的小刺。要想把这些小刺都剔出来几乎是不可能，也没那个工夫。就用棒槌使劲儿的捶打，把这些鱼肉捶烂了，里面小刺也被捶烂了。
柳春花到底是个做阿娘的，孩子们这么没精神气儿，好像有些不对啊。可是谦子就是个闷葫芦，问一句答一句，什么都不愿意多说。石坚到底是别人家的少爷，她也不好多事。
私底下她也忧心，石坚是不是因为柳霞儿的事情对她有意见。
思来想去，也只有去问近来愈发的乖巧懂事的女儿了。
啊？有什么事儿？她没什么事儿啊，就在绞尽脑汁的想着法子挣钱呢。于蕙岚被进灶房来喝口水的阿娘问得一愣一愣的。
瞧见阿娘不时的看向门外院子里正捶着鱼肉的两人，于蕙岚了然。原来阿娘是担心石坚会因为柳霞儿的事情同于家见气？
“阿娘，勿需忧心，表姐那件事，石坚哥在一边儿看着呢。再说了，表姐是石坚哥的下人，石坚哥是不会因为表姐生气的。”像是石坚这样打小身边伺候的丫鬟美人成片成片，轻重早就分的清清楚楚。
表姐就是再得宠也是个下人，就算是她扶正做了姨娘，依旧是个下人。于家同石坚相交，可是平等的。若是石坚连这都分不清楚，就对不住他通身上下的气派，对不住他显赫的家世的教导了。
闻言柳春花安些心来，石坚不气就好。她原本要问的谦子的事儿，被小闺女一阵抢白也咽了回去。
谦子是她的儿子，有什么事儿，还是她这个做阿娘的自己去问的好。转身去揭锅盖，看看姜汁熬得怎么样。觉得火候差不多了，又到碗橱里找纱布待会儿用来滤渣滓。
于蕙岚干净的从灶膛口站起来。
“阿娘，姜汁交给我，你去忙你的吧。那手磨子磨起来可辛苦了，你得空坐着歇会儿。”阿娘要磨好些面粉呢，要多歇歇。
弯腰从角落里找出个四脚小板凳，就在灶房歇歇。等姜汁熬好了，就可以和面了。
看着阿娘歇下来了，于蕙岚又赶紧回灶膛口去坐着。这会儿烧得都是细柴，一直得看着。
其实，她刚刚还有一句话没有说出来。怕阿娘担心，那柳霞儿是个下人没错。可是狗仗人势的人多了去了。都说打狗还要看主人，在那些名门贵族的面前，人往往不如狗。
柳春花爱怜的看着自己的小闺女，这段日子，孩子受苦了，人都瘦了。
“岚儿，苦了你了。”柳春花去拉小闺女的手，只摩挲了一下，脸上的表情就说不出的心疼。
女儿以前胖软的小手如今如今都是皮包骨了，指甲剪的干干净净的，指腹上也多了薄茧子。
不知道阿娘又是想到了哪一出，于蕙岚不厌其烦甚至还有些享受的听着阿娘的唠叨，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同样的话。
“阿娘，我哪里苦了。都没下过地，没进过山的。在家呆着，都能闲出毛病。”
柳春花摸摸小闺女头顶的发丝，小闺女能干着呢。把家里里外外收拾的干干净净不说，还特别会挣银子。
年初的那野菜，可是挣了足足有八两，可惜都给她抓药了。六月那会儿腿都折了，还大热天儿在家里绣荷包，拿出去卖也有将近一两银子。这个月初卖鱼，生姜，又是七八两银子。这些细数下来，哪一样里头不是小闺女出的力？
“这么能干的小闺女，将来就是别人的人喽。”柳春花想起前几日饭桌上柳五说的话，感叹道。
于蕙岚身子一僵，她今年才十一吧，十一就想着嫁人的事儿也太早了些。而且，今生，成亲嫁人，就想到那个人，想到那个家，想到之后，一步错步步错的结局。她真是不愿再多想。
猛的晃了晃脑袋，于蕙岚把这些念头都抛到脑后。为时尚早呢，家里还一穷二白，两个病夫子，一个读书花钱的银锞子，想这些有得没的。
“阿娘，姜汁熬得差不多了。是不是要准备做面了？”于蕙岚故意的深嗅了下浓浓的辛辣味儿，馋嘴的说道。
哦，对，要和面了。柳春花一点儿忧思立刻就抛到脑后，赶紧去外面看看与捶鱼捶的怎么样了，赶紧蒸出一笼来给孩子们尝尝。
于蕙岚用水潭里开水把阿娘找出来的一团纱布泡了一小会儿，就开始过滤姜汁。等她弄出来一钵送到院子里的时候，五姨已经开始将面粉和鱼肉混合在一起大力的揉了起来。
阿娘碾磨些盐巴和一些小片儿的东西，不时的在一旁添进去，见于蕙岚过来，一把把姜汁接了过去。
“去拿擀面杖和砧板过来，在灶台上，已经洗干净了。”
费力的抱了把这两样死沉死沉的东西送过来，阿娘已经把五姨换了下来，继续揉面。面粉需要同鱼肉均匀混在一起，鱼面的味道才会更好。
巴巴的守在一边儿看了会儿，于蕙岚又去嗅手磨子上碾磨的东西，味道有点儿冲，好像是八角茴香一类的东西。
鱼肉还有好些，面粉还没磨完。于蕙岚把手擦干净，准备试试这手磨子。才磨了几下就被五姨给拎到一边儿。
“去给你阿娘烧火去，你气力不足，这手磨子用不了。”
柳春花动作飞快，面揉得差不多了，就掰下个拳头大小的面团，抄上擀面杖。转着花儿一般的，擀成薄薄的面饼。搁进蒸笼里，上大火，猛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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