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儿是来有求于人的，柳二媳也不好太不给脸面，脸上又堆出笑来。
“就是住在山上的那个小少爷，听说是从临京来的，只带了两个下人，在山里头建了个大宅子……”柳二媳絮絮叨叨的说了一堆，柳春花越听脸色越难看，二弟媳这话是什么意思，打得那小少爷的主意？
于书生听得懵里懵懂不知道这柳二媳说了这么一大串是什么意思，还有那个临京来的小少爷又是哪一个？为什么找那小少爷，要找到他家里来，他这陋舍可没什么小少爷。
于蕙岚躲在门缝后面，听着二舅娘的唾沫横飞，几乎瞬间就明白了这二舅娘打得什么如意算盘。
真是好算计，摸着下巴打量了下后面那个高傲的都只瞧得见下巴的表姐。倒是小有几分姿色啊，她还记得前世对这个表姐艳羡的厉害，吃穿用度都比她强上几倍不说，村里的小子们哪一个不暗恋着柳霞儿。她前世可妒恨着呢！
“她大姑，霞儿也是个苦命的孩子，如今这虚岁都快十三了，还没定下婆家，她这是心疼我这个做娘亲的苦啊，想在家多呆几年帮把手……”柳二媳说着就抹起了泪。
于蕙岚好笑，分明是这个表姐心气儿高，非要嫁个好人家。没学问的不嫁，家贫的不嫁，人丑的不嫁，这才没能许下人家吧。前世这个表姐也是撑到了十七这才嫁去镇上的员外老爷做姨娘，在杨柳村也算是出人头地了。
前世她也被那光鲜亮丽晃花了眼，后来才知道，没得名声，这华美的衣衫背后的辛酸苦辣。
“这小少爷，孤身一人到村子里来，住那么大的宅子，也没个照应的。上回那宅子招些下人，我这个阿娘关顾着忙去了，没听到。没能给我家苦命的霞儿蒙个差事，这不是说，丫鬟还没招吗？就想托大姐问问，看看我家霞儿成不成。”
喏，就是想把女儿送到那小少爷的身边，巴上个富贵名分呢。真当丫鬟？瞧瞧那霞儿表姐葱根一样的手指，平日里怕是碗都是不洗一个的。
于蕙岚一面听，一面诽谤。突然背后被轻轻的拍了下，吓得她差点儿就要叫出声儿来。
捂住嘴，回头一看。于常谦面瘫着张脸，也看向堂屋那里。
哥哥什么时候到后院来的？她怎么没注意到。
“二舅娘想干什么？”于常谦不大明白，常年看都不屑于看他家一眼的二舅娘，今儿突然这么热情，为的是什么？
“想把柳霞表姐送到小少——石坚哥身边儿去做丫鬟。”于蕙岚言简意赅，剔除二舅娘那些添油加醋，牵强附会的理由。
送给石坚做丫鬟，找到他家来做什么？于常谦更加疑惑了，这又是唱的哪一出？
“那怎么不去找石坚？”
于蕙岚耸耸肩，肯定是被那小少爷给拒绝了呗，那小少爷，谁的面子也不会给。碰上这些撒泼的村妇，想必是直接上棍子打了。
于蕙岚这点儿还真猜找了，挨打的倒不是柳二媳。这小少爷贵气逼人的，不知道有多少妇人打着相同的主意，柳二媳到底家里是富户，没这么心急，慢了别人一步，也躲过一顿好打。别无他法，才只能找到于家身上来。
“石坚哥不想要呗。”其实，这个表姐，模样真不错，就是不大瞧得起人，以小少爷那性子，收个漂亮的丫鬟，还是挺有可能的。
闻言，于常谦的眉头就死死的皱了起来。他这会儿也懂了，二舅娘是想让阿娘帮着，同石坚说，让石坚把那柳霞儿给收了？且不说，石坚同他家并非亲厚，便是亲厚了，以石坚的性子，是旁人能劝说一二的？
这件事，说什么阿娘也不能应下，吃力不讨好！想到这儿于常谦就要过去拒绝，却被于蕙岚一把拉住。
“让阿娘处理吧。”咱家本来就和那小少爷不熟，阿娘是不会应下的。
于蕙岚话刚说完，那边儿，阿爹先坐不住了。
“荒唐，好好人家的女子，去做那丫鬟贱民！”于书生这话也是恨铁不成钢，再者他人说话又直，一句话就让柳二媳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一般，咆哮起来。
“你说谁是贱民呢，你不做，你有本事别让我大姐养啊！这个家里里外外你是动了一根手指头，还是挣了一两银子，一个大男人成天儿的窝在家里靠着女人养，还有起脸来了！”柳二媳的话句句就像刀子一样，在剐于书生身上的肉。
他原本身为一个男人，满腹抱负得不到施展，已经够受打击了。如今再被一个女人直面血淋揭开这样的事实，饶是于书生这样的好脾气也忍不住的发了脾气。
“休要胡言，干卿何事你！速速离去！”说完就重重的拂袖要离去。
谁知才走了两步就被柳二媳给拦了下来。
“别整那些听不懂的文话，我是个粗人，我听不懂。你除了认得几个字，你做了什么？别忘了，这屋子还是我柳家可怜你们，送与你们住得，当初大姐嫁你可是半点聘礼没得的。”
柳二媳越说越来了劲，叉着腰声音越来越大。于蕙岚和于常谦的两人对视一眼，他们对当初阿爹阿娘成亲的事是一无所知的。
于书生避也避不过，被堵在那里面色难堪的发红。柳春花低不可闻的叹了口气，然后一把抓柳二媳住往一边拖，给于书生让出一条路来。
于书生见状，头也不回就躲回屋子里去了，行色匆匆的差点儿被地上的凳脚给绊倒。
“够了，不管你的事！”柳春花低喝道。
柳二媳几乎就要跳起脚来，声音近乎尖叫。
“大姐，你还护着他。这么些年，从你们成亲起，他做了什么！空着双手就要娶你，大姐，这屋子，那田地都是你的陪嫁。这么多年，你里里外外的哪样没落下。他又做了什么？除了靠着你养——”
“够了！”柳春花也提高的声调，打断了柳二媳的话。有些话说多了，就没油盐了。
但是柳二媳非但没有被柳春花的声音给吓到，以比刚刚更高的音调哭喊了起来。
“大姐！我这是为你不值啊，你嫁了这样一个无用的男人，你这辈子——”
“我说够了！”柳春花怒瞪着眼睛凶狠的看着柳二媳，她的男人，哪怕再不好也是她的男人，外人有什么资格瞧不起他！
“不够！大姐，你醒醒吧，像这样的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男人……”柳二媳说的情真意切，感人至深，不知道的还以为姊妹情深呢。
于蕙岚再也藏不下去了，二舅娘存心想要把事情闹大，阿娘可以不顾及自己的面子，但是肯定会维护阿爹的面子。
二舅娘这样的一味的胡闹，听上去像是为了关心长姐处处在理，其实不过是逼阿娘就范。用这样聪明的办法，二舅娘还真是不达目的不休。
“二舅娘，如果你还想让石坚哥收了柳霞姐做丫鬟，你最好少说点儿。”于蕙岚把说不过，急的团团转的阿娘拉到一边，慢悠悠的说道。
对待这种小聪明无数的女人，一味的比拼嗓门儿是没用，抓住命门很显然更有用。
柳二媳的嗓子就好像是突然被捏住了一样，整张脸憋得通红，剧烈的喘着气的艰难的停了下来。原本她可是酝酿了一肚子的话要说，这会儿硬生生的要吞下去。
“二舅娘，石坚哥很尊敬我阿爹阿娘，他同我家很亲近。”于蕙岚漫不经心的瞟了一眼那边的柳霞表姐，话说到一半，才是更加的吊人胃口。
柳二媳的脸色变了几变，然后搓搓手，脸上的泪痕还没有擦干又挤出个笑来。
“大姐，方才是我太激动了，也是太过心疼大姐。一家人不说两家人的话，霞儿的事情就拜托大姐说一说了。咱们可都是一家人，肥水还不流外人田呢。”
这样的嘴脸，柳春花也真是服了，板着脸的不作声儿。
于蕙岚悠悠然的站在一旁，老神犹在。
“空手套白狼这种事儿，二舅娘能和我解释解释不？”
柳春花这会儿方才的激动也平息下来了，听着小闺女说的话，不赞同看了她一眼。
那富贵小少爷同于家可是半分关系都没有，按她说，断然拒绝才是对的。小闺女这样言语不清的，还明着暗着的要好处，这，可不大好。
柳二媳眼神一闪，表情就僵了僵，上回那银蒿的二两银子被讹的不明不白的。这回这小丫头又是要整什么幺蛾子？
“空手套白狼，就是什么东西都不给出去，就想平白无故的得好处！”一直沉默的鼻孔朝天的柳霞儿终于逮着个机会说了句话。
于蕙岚一乐，这表姐，还真是亲呐。
“多谢表姐。”这道谢，绝对是真心诚意。
柳霞儿脖子一拧，哼了一声儿后，继续鼻孔朝天。这穷亲戚，谁要和他们说话。
柳二媳被自家女儿这话堵的脸一阵红一阵白的，原本她是想装糊涂装过去的，可是于家的人不好糊弄啊，贼精的狠，眼珠子转得飞快，这回得给些什么的好。不能吃太亏太多，就当时照拂下穷亲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