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氏闻言怔了怔，笑了笑说道：“那是别人家，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把妞妞当做心肝似的，哪里能放心得下呢。”
“你当妞妞是心肝，她何尝不是我的心头肉，正因为如此，我才想着不能这样。”章盛庭好脾气地分析给她听，“每次孩子要吃奶都得让段妈妈马上去叫赵家娘子来，虽然我们家地方不大隔得不远，可这一来一回的就不是时间了吗？孩子等得急了，哭闹起来最后心疼的也是你。”
于氏张了张嘴似乎要分辩些什么，章盛庭却只是继续说道：“而且你房间里就段妈妈一个服侍的，孩子哭起来的时候，她去找赵家娘子了，孩子可要怎么办？总不能每一次都让你照看，你身子不好，我也不放心。”
于氏听见丈夫关心自己，心中一甜，脸上的表情便柔和了些。
章盛庭见于氏的表情有所松动，又跟她权衡利弊，“再说了，孩子夜里总是要吃奶的，每回夜里你这边开门点灯去叫人，这么一闹腾，我在书房里都受影响。”
于氏听到章盛庭的话，连忙仔细去看他的脸，果然觉得好像精神头差了一些，不由得又是心疼又是愧疚，当下低了头呐呐道：“老爷，是我不好……”
章盛庭的本意并不是想让妻子自责，因此微笑着柔声道：“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只是想和你商量看看，能不能让妞妞跟着赵家娘子睡到她的房间里，对孩子、对大人都好。”
其实章盛庭还有一个没说出来的考虑，是他觉得这样也太折腾郭卉了，不过他知道于氏的脾气，向来是心思多的，又有些容不得人，因此这一重顾虑他只是在心里想了想。
于氏靠在床头，沉默不语。章盛庭说的这些她不是不知道，也不是没有考虑过，只是她实在不放心孩子没有在自己跟前。在她的想法里，郭卉始终是外人，比起让孩子日夜跟在一个外人身边，她就是累一些又算得了什么呢。
然而如今章盛庭这样说了……于氏有些动摇，却又总觉得有一些不甘心。
看到于氏的模样，章盛庭想了想又建议道：“如果你实在放心不下的话，那不如让赵家娘子睡到这间房来吧，横竖是有位置的。”他说的位置是指外间的长榻，段德家的现在晚上就是睡在那里。
“那怎么行。”于氏想也不想脱口而出道。话说出口才意识到自己说得有些太急了，便咳了一声掩饰地说道：“段妈妈睡在那里了，那个长榻才多宽，哪里还能再容得下一个人。”
她没有说出口的却是，她不到十天就要出月子了，到时章盛庭自然要从书房搬回来睡。到时候，他们两人的房间里，怎么还能再允许外人待着。
她还得赶紧再给章盛庭生个儿子呢……想到这里，又偷偷觑了章盛庭一眼，于氏顿时觉得脸上有些发热起来。
看来确实只能如此了，于氏有些无奈地说道：“那就让妞妞跟着赵家娘子吧。”
虽然这样说，但于氏还是坚持着让孩子满月之后才跟着郭卉。
孩子的满月酒办得挺热闹，章家并没有因为是个女儿而有所亏待。
这天一大早于氏的父亲于尚聪和母亲王氏便从家中赶了过来，随行的一个下人捧着好几个盒子，里头放着的是给孩子新做的衣裤鞋帽等礼物，王氏身边的丫鬟则提着个篮子，篮子里头装满了自家蒸的馒头和粽子。
于尚聪四十开外的年纪，白胖的脸上留着一小撮胡子，逢着人就笑眯眯的。相比之下王氏和女儿要更像一些，身量高瘦，脸孔细白，有点儿倒三角眼，看人的时候好像总是从眼角看过去，透着说不出的精明。
章盛庭特地请假在家，将岳父岳母迎进来之后，先请了于尚聪去厅里喝茶，王氏则自己到于氏房中去看望女儿和外孙女。
于氏已经下了床，早早地洗了个舒服的热水澡，又穿戴打扮一新。孩子吃过奶之后也按照风俗洗了澡，换上了大红的新衣，整个人看起来粉嫩嫩的一团，好不喜庆。
王氏进屋的时候，于氏正抱着女儿坐在榻上，段德家的和郭卉一人站了一边，陪着她说话。看见王氏进来，于氏高兴地站了起来，“娘，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也没说一声，我好接你去。”
王氏连忙走过去将女儿又按了回去，嗔怪道：“怀里还抱着孩子呢，好好坐着，都做了娘的人了，还这么毛毛躁躁的。”一边自己在另一头坐下，“跟自己的娘客气什么，就几步路，哪里还需要你来接。”
说着打量着于氏手里的孩子，孩子却正闭着眼睡觉，小嘴巴时不时咂一下，煞是可爱，看得王氏眉开眼笑，“瞧着比上回见到的时候大了不少。”说着便起身要抱孩子。
于氏小心地将孩子交给母亲，笑道：“怎么我看着好像差不多的，一点儿没变，就是白胖了，不像刚生出来时那样皱巴巴的。”段德家的连忙上前给王氏沏茶，又端了些糕点上来。
王氏将外孙女抱在怀中，轻轻地晃着，“你天天和孩子待一块儿，自然发现不了孩子变大了。”说着又端详了孩子半晌，“你们倒是养得很好。”
说道这里王氏忽然想起来什么，抬头看到了站在一旁的郭卉，问女儿道：“这就是你们给妞妞找的奶娘？”
于氏点了点头，郭卉则给王氏行了个礼，“夫人好，我是小姐的奶娘，夫家姓赵，您叫我一声赵家的就是了。”
王氏目光如炬地将郭卉从上到下看了个通透，又在心里挑剔了一下，才笑着答道：“原来是赵家娘子，这些日子辛苦你了，待会儿满月蛋你可得多吃几个。”
郭卉原本还想着今天这样的重要日子，她作为孩子的奶娘好歹也是个大功臣，说不定这些孩子的亲戚会给她封个红包什么的，看来是她多想了，不由得心里暗暗失笑。
其实郭卉想的并没有错，孩子满月那天给孩子的奶娘封红包是许多人家都有的惯例，不在乎钱多钱少，就是图个喜庆，只可惜她遇到的是王氏，在王氏看来，郭卉是章家花了钱雇来的，尽心做事那是理所当然。
王氏冲女儿使了个颜色，于氏心领神会，便和郭卉说道：“赵家娘子，你一大早起来忙活也累了，先去歇会儿吧，待会儿还有你忙的呢。”
郭卉知道是于氏母女俩要说私房话，便依言退下了，却没有回房去休息，而是到厨房去帮陈桂家的忙了。
“怎么没让小春媳妇来奶孩子？”等郭卉走了，房间里只剩下于氏和段德家的，王氏开口道，小春媳妇就是于氏曾提到的甥媳妇。
听母亲提起这一茬，于氏撅嘴道：“还不是你的好女婿，他嫌小春媳妇还有两个孩子，不能全心带妞妞。”
听到是章盛庭的主意，王氏也不好说什么，“既然这样也就罢了，你们给了她多少的工钱？”
听到女儿说是一吊钱，王氏有些不满，“她吃你们住你们，还给这么高的工钱，真当你男人的钱是天上刮来的啊？”
“娘，这点子钱我们还是给得起的。”于氏知道母亲也是为她着想，因此并不着急，往母亲的茶杯里又添了些茶，说道：“你也不是不知道，如今雇个人贵着呢，不过要想求个安心，该花的还是得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