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相比起钮文忠的恐慌，城头之下，高宠正闲坐马上，昂首冷视着盖州城头。
尽管天未大亮，且隔着数百步的距离，但高宠仿佛能够看到，此刻的钮文忠，正以何等一种惶恐的表情，面对着他茫茫兵海，还有那数百辆庞然大物般的投石车时候的表情是多么的恐慌。
高宠轻笑一声，看着天边渐渐明亮，旋即喝令投石车准备开砸。
号令传下，吱呀呀的木梢拉动声此起彼伏，一颗颗牛头大小的石弹皆已就位，三百门冷兵器时代的大炮，齐刷刷的瞄准了敌城。
“发射——”随着传令兵的一声大喝。
战鼓声骤起，射击的信号立时发出。
三百辆投石车，一时间同时射击，在嗖嗖的破风巨响中，三百多颗石弹腾空而起，划着曼妙的弧线，如漫空而落的流星雨一般，铺夭盖地的向着盖州城头倾泄而去。
城头上的钮文忠和数万守军，瞬间就吓破了胆，所有入都本能的缩下了身子，抱头躲进了城墙之下，似乎这城墙可以抵挡一切。
一个瞬间之后，便是天崩地裂般的轰然巨响。
纷飞的石弹，无情的撞击在盖州伤痕累累的城墙上，这座刚刚经历过战争的城池又一次迎来了新的攻击。碎石分崩，尘屑飞扬，轰鸣与惨叫之声如潮水般灌入耳膜，如利刃一搬切割着盖州士兵的紧绷的神经。
然而这第一轮的齐攻才是噩梦的开始，接下来中，三百辆投石车无休止的向着盖州城任意射击，整个西城一线都被那从天而降的石雨所覆盖。
如此密集的程度，已是超乎了钮文忠的想象，即使他未曾被击中，但那山呼海啸般的声势，已足以令他心惊胆战。
“钮大哥，看这阵势，敌军不是想集中兵力强攻西城还能是什么，快调兵来援吧，再晚就来不及了！”龟缩在身边的方琼，惊恐的大叫着。
钮文忠哪里还敢再有犹豫，急是大叫道：“速去调集各门之兵，把兵马统统都集中到西门来，其他的地方留一些就好了，速去——”
漫天轰落的石雨，城外密密麻麻，一望无际的敌阵，如此阵势，高宠不是想倾全军攻城，又是什么。
钮文忠残存的怀疑，转眼就被这前所未有的狂轰烂炸击破。他知道，狂轰之后，他所要面对的，就将是宋军近八万大军的攻城。
此时的西城一线，兵马不过四千，算上方琼带来的三千人马，只不过区区七千，又如何抵挡得住宋军十几倍兵力的狂攻。
当了这么多年的江湖老大的钮文忠当然懂得，这个时候他必须集中盖州城里几乎所有的守军，来拼死应对宋军的全力一攻。
号令传下，数骑传令兵由西门而发，直奔其余各门。
各门的守将接到命令，急将大部分的兵马派往西城，而其余三门所留守备之军，不过一两千人人而已。
支援的兵马陆续赶到了西城，狂轰依然在继续，这一万多援军连城头也不敢上，均只能躲在墙根底下，以躲避腾空而来的石弹。
不知不觉中，东方朝霞刺破晨雾，照亮了天地，而狂轰却依然在继续。
数不清的石弹已在城墙下面垒了厚厚的一层，整个西城一线的墙面已是坑坑洼洼不成样子，城头上的女墙更是被轰碎了无数，东缺一块西缺一块，木屑与石屑混杂的灰雾弥漫，呛得所有人都喘不过气来。
钮文忠就郁闷了，巴望着宋军赶紧攻城，此时的他，宁愿面对着真刀真枪的血肉拼杀，也不想再忍受这憋气的痛苦折磨。毕竟看着士兵不是死在战场上，而是憋屈的死在敌人的投石车所投的石头之下，也是微微有些愤恨。
而城下的高宠，却驻立马上，悠闲自在的欣赏着眼前壮观的场面。
他一点都不着急，身旁诸将。乃至身后茫茫无际士卒们了一点不急，都本着看热闹的心境，笑呵呵的看着敌人被自家的投石车蹂躏。
高宠打了一个吹欠，回头扫视了一眼身后的士卒，望着盖州上的田虎军队，嘴角不禁浮现一丝得意的冷笑。
其实，布列于此的士卒，仅只不过区区五万余人而已，那多出来的三万人，不过都是套了衣甲的草人而已。
高宠之所以选择在天亮前布阵，正是要借着昏暗的光线，让城上的盖州士兵辨不清真假，让他们误以为自己的八万大军尽皆齐集于此。
而此时天色虽亮，但高宠却依旧用投石车的轰击压制盖州军，压得他们不敢抬头。如此，就算天光大亮，他们也无法发现军中伪装的草人。
看着残破的敌城，高宠知道，许贯忠所献的计策，显然是奏效了。
仰望了一眼日头。高宠摆手道：“时间已经差不多，想必那钮文忠多半已将兵马齐集西城，点起狼烟号火吧。”
将领传下，一骑飞奔而起。
不多时，后阵处。三道浓黑的狼烟冲天而起，直抵云霄。方圆数十里皆清晰可见。
高宠斜视着那熊熊的黑烟，口中喃喃道：“王老节度使、元庆、李助，接下来就要看你们几个的了。”
……
东城。
那一道高达数丈的土墙，切断了盖州城与外界的联系，同时也挡住了城头的视线。
城头余下的一两千守军，他们并不知道，从凌晨时分起，那道巨墙之后，支已悄无声息聚集了近三万的宋军。
三万余人，无声息的蹲在墙根底下，已是在冬夜的寒风中哆嗦了数个时辰。
王焕就像是一个邻家老头一样，蹲在军士当中，默默的擦拭着他的那杆点钢枪的枪头。
眼看着天色已亮，隐隐约约的从西边传来轰隆隆的响声，墙根下的士卒们都从瞌睡中清醒起来，彼此间交头接耳，私下兴奋的议论着。
王焕却依旧一脸平静，只那么静静无声的擦着自己那杆点钢枪的枪头。
平静如水的脸庞下，却是一颗如火狂燃的心，那强烈的战意，正在他的血液中渐渐沸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