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男子注意力全集中在敌人身上，竟未听清她说什么，声调低沉中带着感性，像优雅的弦乐。
宁馨怔了一下，便恢复自然，她活了两世，心智早已成熟，面前的男子虽然出奇的优秀，还不能令心神失守。
抬手指了指外面。
“这里有孤儿寡母，还望大侠慈悲，庙外空旷，大侠不如出去跟敌人见个真章。”
男人却没有答话，身上插的箭矢让他难受，抬手一拍，箭簇穿过，他折去箭尾的羽，反手抓住肩后的箭簇，嗤的拔出，一道血光出来，他哼也未哼一声，丢掉箭矢，撕了一条衣襟绑住伤口。
博佑惊呆了似的望着男子。
宁馨在儿子耳旁道：“如果他从前面拔箭，箭簇有倒钩，势必勾坏伤口。”
“从后面拔箭不怕伤到骨头吗？”博佑回头问母亲。
“你说呢，笨！”宁馨翻了翻眼皮，“有经验的战士在交战中会避开要害，敌人射箭时候既然躲不开，就让箭射在软肉上，他肩上的伤看似很重，其实并没伤到骨头。”
博佑了悟的点点头，对男子十分佩服。
“真了不起”博佑赞叹道。
宁馨不予置评，中了两箭算什么，她姥爷在抗战时期一个对三个日本兵，腿都没了，还扛着机枪血战到底。战场上就要一股狠劲，胆怯者永远第一个死。
男子小腹还插着一箭。
宁馨见他欲拔小腹上的箭，慢悠悠道：“这支箭要是拔下，止不住血，离死也不远了。”小腹是软肉，指望绑绷带止血是不成的。
男子如何不知道这箭拔不得，只是嫌太过碍事，听了宁馨的话，放弃了拔箭。
“曹子涧，你的死期到了，识相的束手投降，不要连累无辜。”
“赶紧出来受死，不要当缩头乌龟。”
“再不出来，惹急了我们把里面的女人和小孩一起杀掉。”
庙外响起歹人接连不断的呼喝。
白衣男人神色冰冷，隔着一道墙把声音送出去：“要杀便杀，少说废话，想让老子投降，今生都休想。”他只想拖延时间，让属下尽快找到这里。
那些敌人如何不知道他想拖延时间，忌惮他功夫了得，不敢距离太近。
敌人们聚在一起嘀嘀咕咕起来，雨已经停了，风把那些人的谈话送进来。
“他们想放火烧庙。”宁馨的耳力很好。
“放火烧庙要干柴才行，这都不懂。”男子讥讽的说了句。
宁馨摇摇头，视线落在不远处一栋快倒塌的窝棚上，那是药农进山采药的休息点，半个月前被山洪冲坏了，但棚子里面的却铺了当床用的茅草，想来是干爽的。
那些歹人果然跑向窝棚。
一盏茶的工夫，三四捆燃着熊熊火光的柴草被歹人丢进庙里，跟着男子一同进来的马儿受到惊吓，稀溜溜叫着跑出去。
愈来愈多的柴禾飞进来，虽然有几捆被白衣男人踢出去，却阻止不了到处飞窜的烟雾。
“这可怎么好？”宁馨抢得直咳嗽，用手帕遮住博佑的嘴，真是无妄之灾，这样下去非死不可，正想着要不要射死那些人，博佑已经从背篓里掏出母亲的大号弓箭。
“娘你射死他们。”
“好，你躲开些。”宁馨咬了咬牙齿，发狠道。
生死关头，容不得她犹豫，接过弓箭，眯了眯眼，一、二、三、四、五，正好五个人。四十米距离，这么近还射不死，前世白在国家队混了那么多年。
白衣男人望着这个身姿窈窕的少妇，眼中闪着疑惑，刚要开口说把弓箭给他用，看到她拉开弓的架势，微微一愣，持剑一旁做着掩护。
宁馨猛地出现在门口，一连拉了五次弓，连瞄准都不必做，五箭连环，几形成完美的光线。
庙外敌人只觉得眼前一花，看见一个美妙妇人出现庙门口，还来不及反应，甚至连喊都没喊一声，纷纷喉咙中箭倒地。
宁馨脸色苍白地收起弓箭。
杀人跟杀野兽截然不同，杀野兽没有负担，杀人却是宁馨的第一次。
她并非没有见过死人。
古代灾害非常多，死人是经常有的事情。
六年前一路往娘家逃难，沿途的饿死的百姓不计其数。
有时候睡一觉醒来，便能看到不远处僵硬的尸体。
宁馨射的胳膊都软了，动了下僵硬的手指，感觉自己全身象被灌了铅，体内流淌的不是血，而是凝固麻木的液体。忍不住在心底低吟了一声，扶住一旁的门框，斜眼一瞄，儿子紧抿着小嘴，清澈的双瞳没有一丝慌张，心道这小子果然流着楚家的血，天生的冷血冷心。
白衣男子出去查看那些尸体，全是咽喉中箭，箭杆透过颈子。不由得惊讶的瞪大眼眸，妇人好精妙的箭术，只怕军队里也极少见，想不到这么偏僻的地方还有如斯高手。
宁馨镇定了会儿，走出山神庙，从尸体上拔出箭矢，在水坑里洗去血迹，招呼儿子过来。
“博佑，来给娘帮把手。”
“啥事？”
“把这些尸体拖进庙里烧了，不能让官差查到咱们头上。”作为一个穿越者，丝毫不敢小瞧古代仵作智慧，话说《洗冤录》就是古人写的。
娘俩把尸体一个不落地拖进庙里，往尸首上丢了些干草，放了一把火。
山神庙是土坯建筑，棚顶却是茅草的，不多会儿冲天的火势冲天，将证据全部湮灭。
幸好离官道尚远，又是个废弃的庙，等到官差发现，不知道几天之后了。
“博佑，跟娘回家。”
宁馨瞥了那白衣男子一眼，背起背篓，拉着儿子就要离开。
“这位大娘子且慢。”曹子涧露出珠玉般的笑容：“救命之恩不言谢，在下曹子涧，京城人士，请留下芳名，容日后报答。”
“不必了，我们日后未必能见到。”宁馨想了下，“举手之劳算不得什么，再说我也是自救，大侠若是有心，给些银子过日子就是。”阿堵物这东西虽然意味着铜臭，但宁馨一点都不介意对它的喜爱，博佑日后要去县城上学，她最大的心愿就是在城里买栋房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