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到中夜了，大将军睡吧！”
老梁看看窗外的月色，作了一揖，出了屋子，等侍卫们都出来，便问出了什么事，跟老郭闲聊的侍卫叫黑头，听到老梁问，把跟老郭的闲聊讲了。
老梁眉头紧皱，直觉污蔑的成分较多，对黑头道：“以后不要把闲七杂八的腌臜事说给大人听。”
黑头不乐意：“大将军都戴绿帽子了，还不准俺们揭穿咋的？”
老梁眼睛一瞪，黑头立刻老实了。
“把守宅子的老郭找来，我有话问。”老梁对另一个侍卫道。
“梁爷，这么晚了，明天再问吧！”
“不行，这事透着蹊跷，弄不好要出乱子。”老梁活了五十多岁，走南闯北什么事情没见过，得知英子跟前还有个孩子，心头不免犯了嘀咕。
原因是很多将士新婚没几天，辞别家人，为天子守边十数年。因为通信困难，将士不知道家中媳妇给自己留了后，在边疆又一番成亲生子，回到故乡后，儿子都老大不小了，传得最广的便是唐朝薛仁贵之妻苦守寒窑十八年。
这时，大门外传来敲门声。
这么晚了，谁会登门。
一个侍卫过去开门。
门外站了钦差大人和一个老者。
“我家大人已经睡下，钦差大人有事明天再来吧！”
主子傲，属下也跟着拽，大将军的家将岂能没点原则！老梁抱了拳，淡然说了句。
曹子涧手中折扇轻轻摇了摇，完美无瑕的俊荣上泛起笑意：“是有些晚了，不过有些事要趁早办，迟则生变。”
“钦差大人有事？”
“你还不配跟本钦差说话，赶紧去把你家将军找来。”
老梁忍了下，让黑头去请楚天幕，然后把曹子涧和老者请到了待客的厅堂，叫人奉上茶水。老梁忙完了站在一边，用眼角打量跟曹子涧一同来的老者，心里疑惑，这老者在哪见过？
曹子涧哈哈笑道：“这位是英子的父亲，说起来还是你们将军的岳父大人，你这杀才还不赶紧拜见长辈？”
老梁忙大礼参拜，不管小辈们怎么闹，宁老爹是楚老将军的救命恩人，便是自家老爷亲自来了，也不能怠慢。
宁老爹知道老梁的地位不一般，站起来还礼，“梁爷莫要客气，在下不过一退隐镖师，当不起大礼。”
老梁心头益发疑惑，这样中规中矩的父亲，怎么可能养出那种女儿，可是钦差在场，不是问话的好时间。
“宁爷，您这么晚了来找咱们将军，可是有事？”
“只为六年前老汉办了件糊涂事，耽误了小女青春，现求大将军写下和离文书一封。”宁老爹笑了笑，只把该说的说了，多余的不能说，不想说，博佑这个外孙就像自己的命根子，楚天幕来抢就跟他拼命。心下打定主意，和离文书到手，最好打发闺女和外孙去她舅家住段日子，只要楚天幕在龙头县一天，就不要回来了。
“宁爷，这事关系到您和我们老爷的交情，您看是不是给我家老爷去封信问问？”
“梁爷说笑了，你们家老爷要是能管这事，何至于六年了还没解决，一封和离文书的小事，你家少爷就能做主，何须麻烦？”宁老爹笑着，眼角露出一抹讥诮。
老梁有点尴尬，娶了人家的闺女，新婚没几天就赶到了乡下，这事怎么说都是自家的错，人家姑娘的爹不来拼命就不错了，好脾气的要和离文书，已经给了楚家极大面子了。但有一事老梁得问清楚：“宁爷，小的听说您家英子跟前有个孩子，叫什么佑……佑……”
宁老爹脸色微变，随即微笑道：“那孩子叫博佑，几年前从一个来龙头县逃难的男人手里领养的，男人把孩子托付给俺闺女没几天就病死了，老汉让闺女把博佑养在身边，是为她百年后有个举灵幡的。”
这番话听在楚家的侍卫耳朵里又一番遐想，英子跟逃难的男人有私情，生下了野种，让咱们爷戴绿帽子。
天底下有哪个单身女人肯给陌生男人养孩子，指定透着猫腻。
便是老梁也是这心思。
老梁却不知宁老爹是故意诱导他，说博佑是谁的孩子都可以，就不能说是楚天幕的。
曹子涧始终是一副温和无害的良善面孔，唇角绷紧，心中却想狂笑一场，可叹楚天幕千算万算，棋差一着，只怕他做梦也想不到英子就是箭术通神的宁馨。
不过，甚合吾意。
哈哈，真是太有趣了。
“大将军来了。”老梁道。
楚天幕一身藏青蓝色长衫出现，与曹子涧俊美绝伦的不同。
楚天幕充满阳刚之气，身躯健硕威武，看上去比普通男子高壮的多，一双瞳眸凛然生威，两弯眉浑如刷漆，胸脯横阔，有万夫难敌之气概。
宁老爹并不起身，只要一天没解除婚约，自己就当一天楚天幕的岳丈大人，用不着给一个晚辈见礼。
宁老爹不给楚天幕见礼，曹子涧更不会，两人是死对头，互看不顺眼，巴不得对方早死。
楚天幕认得宁老爹，作了揖，便坐在首位上，老梁走近几步，低声把宁老爹的来意说了。
楚天幕点了点头，面无表情的掏出衣袖里的休书放在案上，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一切客气话都属多余，何况他本身就是个不会客气的人。
宁老爹打开休书，用眼睛扫了下，指着一行字，“这里不该这样写？”
曹子涧侧侧目，见宁老爹指着“七年无子”四个字，想笑，却怕穿帮，实在忍得辛苦，用手直揉憋疼的肚子。楚天幕，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这可是你自己找的，怨不了别人。
哈哈哈哈……
老梁纳闷地瞥了眼一脸便秘的钦差大人，朝休书看去，“这样写不好吗？可以避免令爱德行有污？”
被夫家休掉的女子都是很悲惨的，很难再找到好人家，无子被休，至少避免了女方担个坏名声，小轼写这封休书时候也是一番好意。
当然不好，如果日后楚天幕证实自己有个骨血养在宁家，会悔婚也说不定。宁老爹用眼角看看曹子涧，意思让他说。
曹子涧摇了摇扇子，一副正义十足的口吻：“大将军这就是你的不是了，当初嫌弃宁……呃，嫌弃英子，新婚没几天把她赶去了乡下，有错的应给是你，而不应该归咎一个无辜的弱女子。”
楚天幕眉毛一竖，大袖一挥，“来人，拿文房四宝来。”
侍卫把笔墨纸砚拿来，磨了墨，楚天幕执笔落下。
曹子涧头伸过去，看他写到：
汴京怀化大将军楚天幕，负心薄幸，宠妾灭妻，自问德行有亏，愧对发妻英子，情愿立此休书，任从改嫁，永无争执。委是自行情愿，即非相逼。恐后无凭，立此文约为照。
楚天幕签上立约人的名字，宁老爹替女儿签了名字，自己按了个手印，曹子涧签了自己身为证人的名字。
为了稳妥，曹子涧让楚天幕多写了一封，签完名，自己作为证人收起来，以免日后有人后悔。
楚天幕做得十分洒脱，没有一丝一毫的拖泥带水。
宁老爹点点头，这个女婿虽然可恨，至少现在表现地过得去。
休书收好，曹子涧抱抱拳道：“告辞，”拉着宁老爹的袖子出了厅堂，到了院子，暴发出一阵惊天狂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