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氏冷哼一声,威严又冷厉地看向初锦:“来人,让向荣阁的夏婆子与吕婆子进来。”
初锦心中一紧,当初,就是这两个人跟她一起遇上画眉与那书生的。
双眸中隐隐闪过冷意。
看来,是这两个婆子出卖了她。
她不动声色地跪在那里,眼帘垂下,脸上的神情,很是平静。
李氏看了诧异,这初锦如此镇定,难道那两个婆子真的是冤枉她的?
容氏也不动声色看了眼一旁余氏的神情,又看了眼虽跪在地上,但仍不掩一身傲骨的初锦,那样的镇定从容,那样的温和平淡。
她低叹一口气,府内的所有孙女中,似乎只有这一人有几分大家气派。
她突然就有些疲倦起来。
先前是知道府中最老实懦弱的庶女竟然和人私通,然后又上吊自杀,她十分震怒,接着,便又听到是初锦在当中牵的头,什么时候见面,什么时候飞信传书,那两个婆子传得有鼻子有眼,她的怒气便又增了三分。
原来对初锦的那三分疼爱,现在就全变成了怀疑与恼怒。
可,看看初锦现在的模样,她又突然怀疑起这件事的真实性来。
她相信,初锦很可能知情,但绝对不会是这件事的牵头者。
韩氏的子女,品性上她还是相信的。
容氏眉宇间染上了一抹倦色,淡淡道:“罢了,让人把那两个嘴碎的婆子堵了嘴打一顿,然后卖给山西的矿子里去。”
山西,是产煤矿的。
而卖进去的苦力,无异于受刑,过个一年半载便都会生生折磨死。
屋内的人都大吃一惊。
初锦也略带惊讶地看着面前的老人。
她一头雪白银丝,脸上皱纹重重,显得异常疲惫,可是她看向初锦的目光中却又充满了几分怜惜:“小五啊,你起来。”
初锦的脚还受着伤,芍药便忙把她搀扶了起来。
余氏先是反应过来,脸色涨得通红,满目不可置信:“老祖宗,人证物证确凿,您不能这么偏……”
一个“坦”字还未说出来,容氏的一双厉目就倏忽看向她,神情冷冰冰的:“老大媳妇,不要仗着我对你的纵容,就变本加厉!”
她气势十分威严。
余氏被镇住了,呆了呆,她才又换上了一副笑脸,低低的不甘愿地说道:“老祖宗,人证物证确凿……”
若是直到现在她还看不出来老祖宗是在偏袒陶初锦,那她简直是白活了这么多岁。
容氏冷哼一声,神情冷然:“老大媳妇,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身为大家主母,却心性狭窄,在我那笨拙一根筋的儿子跟前吹枕头风,又不遗余力地打压对付嫡子嫡女……”
话未说完,余氏就不服气地抬头:“母亲,您这话就过了,我虽然有些许缺点,但自认这一颗心是最公正的,也从来没有在大老爷面前说过子女的半点坏话,我这心,也是把他们当成亲生来疼的……”
容氏冷笑了下,看向她的双眸愈发不耐烦起来,还带着隐隐的厌恶:“我也不求你能把他们几个当成亲生的,只求你把他们当成陌生人而非仇人就谢天谢地了!”
这话中的嘲讽与暗示意味太严重,余氏刹那间白了脸,顿了顿,才不情愿地闭了嘴,又恨恨剜了初锦一眼。
后者勉强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
她长长的睫毛闪了闪,保持沉默。
根据容氏话中的暗示,她能明白地猜出来陶云锦定然是被余氏逼死的。
她想起了什么,忙抬头,露出一个有些忐忑的笑容:“祖母,周嬷嬷与墨菊也跟我一起回来了,就在院子门外候着呢!”
容氏看了她一眼,疲惫沧桑的脸上划过一抹满意。
对方这是在间接提醒她要放过她的奶嬷嬷与丫头。
看来,她早就猜到也有人在审讯她们了。
真是个聪慧丫头!
容氏浑浊的双目中流露出来一丝笑意,先前,她还有些担心若将一位嫡女嫁给成硕王,会不会给陶府带来更严重的危机。
可初锦这样聪明机智,又有着常人难以匹及的沉稳冷静,她相信,由她嫁给成硕王,是最好的选择。
不管后者死或者没死,她都能给陶府带来荣耀。
她想起来初锦刚刚出生时,那不请自来的佛光寺主持,一叠声地称新出生的小五与他有缘,他特意登门拜访。
他的卦算得特别准。
所以,当他说初锦日后贵不可言的时候,容氏便下令封口,再不许提起。
她深知树大招风的道理。
可周周转转,现在,她也属意让初锦作为第二人选嫁给成硕王,难道就是为了应光和主持当初说的那一番话吗?
若当真是如此,那么,陶府这一步棋,可谓是下对了。
因心里存了这个念头,容氏看向初锦的目光就又有些不一样了。
她点点头,看着初锦的神情有些奇特:“她们也跟了你劳累了一天了,芍药,你去说一声,让她们先回去休息,我等会儿派人将小五送回去。”
这就是不再审讯的意思了。
芍药心里松了口气,点点头应了,便迅速出了屋子办事。
而初锦也大大放了心,只是眉宇间,或多或少,有一些宁中国。
不知道周嬷嬷与墨菊,石榴她们,是不是被用了私刑?
那两个守门的婆子,看起来不像是省油的灯。
她也是刚刚才意识到,那几个黑衣阴森的婆子,作用应该不仅仅是开守门院。
她不知道容氏为什么会突然改了做法,转而维护起她来,但,这是她现在唯一的一个救命稻草,她自然要紧紧抓住。
她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容氏就开口道:“你们都先出去。”
她看向李氏与余氏她们。
两人都微微吃惊。
容氏的脸沉了下去:“怎么,我的话不管用了是不是?”
大概是因为天气太热,而又发生了云锦那样的腌臜事,容氏的脾气很不好。
李氏与余氏不敢回嘴,忙起身行了礼,恭敬地退了出去。
余氏临走的时候,又厌恶又不甘地瞪了初锦一眼。
本来,她以为这是整垮初锦的好时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