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温柔地抚摸着对方的手,轻声:“云锦,不要轻易气馁,你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她掘唇一笑,目光柔和坦诚:“你长得这样漂亮温顺,只要是个男子就一定会喜欢上你的!”
但是,没想到,她只是随口一句玩笑,可前者竟是脸色大变,端坐着的身子也晃了晃。
初锦吓了一跳,忙道:“你怎么了,没事吧?”
云锦脸色惨白,双唇上也没有颜色,她强挤出个微笑:“没,可能是我坐的时间久了,头晕!”
一旁的画眉便忙道:“可不是头晕,都两天水米未进了,姑娘,奴婢去端碗红枣粥来,先暖暖胃!”
她的语气有些试探与小心,因为这几日云锦一点也愿吃东西。
初锦的眉便紧紧蹙了起来:“几日没吃东西了,这怎么能行?画眉,快去端粥过来,让你家主子吃点。”
她态度强硬,云锦那到嘴边的拒绝就咽了下去,苦笑着点头:“好吧,我听姐姐的。”
初锦没有发现她脸上那笼罩着淡淡的一层阴影。
勉强喝了小半碗,云锦就实在不想喝了,眉头微蹙的样子似是极为难受。
这明显就是没有胃口的模样!
初锦也知道如云锦这样懦弱胆小的人,遇到自己不顺心的事,胃口不好是很正常的事。
但若要她看大夫似乎也太张扬了些,传到外人耳里以为她不想嫁成硕王而忧思成疾了呢。
初锦便细细嘱咐画眉与紫英两个,多做些清淡的粥或者小菜让云锦吃,每天多吃一点,也就无大碍了。
最后走的时候又不放心,又道:“这样吧,我让周嬷嬷过来帮几天忙,她做得饭菜最是香甜,也很精致,你可能也会有些胃口!”
云锦摇头:“姐姐院子里那么一大堆事呢,周嬷嬷又是主事嬷嬷,怎么能离开你,我没事,过几日就好了!”
初锦坚决道:“我那院子都是习夏与墨菊两个在管,嬷嬷来几日还是没问题的,就这样定了,你也别和我犟,好好回屋里歇着,我改天再来看你!”
她顺手顺了顺云锦的碎发。
云锦双眼含泪,轻喊了一声:“五姐,你对我真好……”
“傻丫头,我们是姐妹啊,说这些见外的话干什么!”初锦心里也有点不好受,硬挤出个笑容,便摆摆手:“快进去吧,我先去了。”
直到走出去多远,还能看到云锦正站在朱红色院门处看着她。
她身后的上空,是一轮柔和明亮的明月,四周树木郁郁葱葱,稍显破败的朱红色院门,几朵红艳艳的蔷薇自墙角伸出来,云锦一身月白色的短襦长裙,在夏夜中亭亭站立,尽情展现古代闺阁女子的柔美与哀顺。
初锦觉得这可能是她自穿越来看到的最美丽的风景,她一辈子也忘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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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婶季氏用了好几天时间才将当年韩氏的嫁妆单子给整理清楚,又去大房院里去察看,然后就发现一个惊人的事实——韩氏一百二十抬的嫁妆只剩下零星三四十抬了,还都是一些厚重布料与青瓷器,至于那些金银首饰、田产铺子都消失不见了。
这点,初锦早有预料。
她料想余氏那样一个目光短浅的人肯定一嫁过来就暗暗把韩氏的嫁妆变卖,转变为自己的小私房。
得知韩氏那庞大一笔嫁妆已经所剩无几时,不仅是老太太,就连前几日还维护陶敏礼与嘉锦的陶保赫也大为震惊,接着脸色便极为难看。
他在任上曾有大量亏空,以前没在意,觉得做官的人人如此,没有必要担心。可是在得知新帝真真切切忌惮于陶府的时候,他这才慌了神,想赶紧把以前的亏空补上,就指望着这一大笔嫁妆救命呢,竟被余氏那个贱人给悄悄霸占了去!
当初韩氏嫁过来的时候,手中可还有十几万白花花的现银呢,这点别人不知道他可是一清二楚,现在,最应该要做的就是弄清楚这十几万两白银去哪里了!
“都查清楚了?是不是漏掉了什么或者被下人悄悄挪空了?”不等老太太发问,他就急忙问道。
样子甚是急切,初锦不由看了他一眼。
莫非他也对韩氏的嫁妆感兴趣?她暗忖,想着回去得问一下二哥。
季氏装模作样地摇头叹息了一会儿,才道:“我也不知呢,只是去那库房里一看,原本满得就要溢出来金银箱子都空了,看那痕迹,空了许多年了……至于二伯说的下人私拿,我想着怕是没那个胆量吧,毕竟有大嫂把持着……”
她一个字也没说是余氏偷拿的,可字里行间却又如此明显暗示是余氏不慈,悄悄偷拿韩氏的嫁妆……
屋内一片寂静。
接着,容氏便沉声道:“老二媳妇,你派人去把余氏叫回来吧!”声音低沉威严,隐隐透着一种怒气,没有那日赶余氏走的时候歇斯底里,但更加让人胆战心惊。
就连见多识广的李氏看到老太太不动声色的模样,也不由暗暗抹了一把汗,看这样子老太太竟是不顾府里内忧外患,一心一意要为那俩兄妹做主了!
她急急应了一声,快步走了出去。
但是众人没等来余氏,就得到一个惊人消息——吴家的吴坤志于昨晚病逝!
此时,离两人小定的时间才仅仅五日。
初锦正坐在容氏身边陪她说话解闷,听到这件事的时候脸上还带着一抹浅浅的笑。
她先是愣了一下,还未反应过来,容氏就以与她年龄不相称的速度猛地站起来,手上青筋爆出:“什么,你说什么?”
那是个外间执事的媳妇,一下子就吓懵了,结结巴巴地说:“吴,吴家小少爷昨晚去世了,吴家,吴家的人说,说是咱们五姑娘克死了他……”
容氏的身子便轻微晃了晃。
初锦忙搀扶住她,又叫两个丫头来帮忙,扶着容氏小心坐下。
她担忧地看着一下子就似乎苍老了许多的容氏,轻声叫道:“祖母,祖母……”又忙让人去叫太医。
容氏好容易缓过神来,一双浑浊的双目,便被悔恨的泪水沾湿:“初锦,我可怜的孩子,是祖母害了你啊,是祖母害了你啊……”
她的声音沧桑又颤抖,全是对自己的自责。
初锦心底一颤,有一种说不清楚的暖意在她心口缓缓飘浮了上来。
她穿越而来,自然知道这样封建愚昧的年代,对于“克夫”一说是多么重视。
她适才也诧异震惊,但是更担心的却是有了这样一个“克夫”名声,她日后不管干什么肯定都十分艰难。
相比较下,死去的吴坤志对她来说倒是不那么重要了。
但没想到容氏第一个浮现的念头,竟然是对不起她!
有这样一心为自己的祖母,她这辈子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初锦双目含着热泪,却是坚定地握住容氏的手,声音清丽又充满了力量:“祖母先别慌,当此之际,还是要赶快去打听一下昨日吴府发生了什么事?那吴坤志的病情到底是怎样的?然后我们好商量对策!”
容氏面露安慰,果然是她看中的孙女,不慌不乱,镇定从容。
她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身后就响起陶保赫不满的声音:“还商量什么对策,你这个不孝女,把人家好端端的一个人给克死了,本来我们陶府就岌岌可危,现在倒好,你又硬生生给我们树立了一个强敌!”
他颓然在一边的椅子上坐下,满目沮丧:“看来,这吴家是不会轻易罢休的了!”
初锦的指甲深深掐入到手心,平静的双眸中,有一抹怒气一闪而过,面上,却仍不动声色,低眉顺眼。
陶保赫越想越觉得前途惨淡,看着初锦那幅死人模样的单板表情就更加不顺眼了,恨恨道:“你这个扫把星,你说说家里还能指望你什么,简直是一无是处,唯有个嫡女身份还强上一点,结果呢,却是个克夫命,你硬是要把我们陶府给拖垮才甘心啊……”
容氏的眉头紧紧皱起,脸上一道凌厉闪过:“老二,你给我住口!”
她原本不吭声,是想顾忌一下陶保赫的爵爷身份,可没想到他却越说越不像。
这是一个堂堂伯爵该说的话吗?
有了问题不先想着该怎样解决,却将所有的不满与愤怒都发泄到未成年的侄女身上!
这两年陶府所经历的磨难,挫折越多,陶保赫身上的缺点就越来越明显!
她有时候甚至会想,这样一个一无是处的儿子,当初她是怎么瞎了眼才会让他继承爵位?
陶保赫见母亲生气了,脸色铁青了一下,又扫了眼屋中的下人,这才勉强压抑住自己的不满,低低的不甘的说道:“母亲,不是儿子严厉,实在是依着我们陶府现在的力量,实在不适合与人树敌啊,而那吴家,明显是将我们看成是眼中钉了……”
“所以,你认为这是小五一个人的错了?”容氏严厉地叱问。
陶保赫语塞,低头不语。
但是,他看向初锦的目光,充满了厌恶。
这是他最后的一步棋,如果两家联姻成功,依靠着吴家在圣上面前的受宠程度,说不定他陶保赫也不会被皇帝那样厌恶了,他们陶府才有立足的根本!
可,现在,所有的计划全部被初锦的“克夫”给搅乱了。
“哼,既然你当初要送初锦去冲喜,就该想明白有两个结果!”容氏即使面色不太好,说话却依旧中气十足:“那吴家儿子若不是快不行了,又岂会让人冲喜,可是你现在却把所有的责任都归咎在初锦身上,不觉得太过分了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