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保赫不敢当面与母亲顶撞,可是,却仍然理直气壮地说道:“母亲,儿子知道您对儿子的这个决策有所不满,但是,如果不是初锦在出生的时候有过高人看面相,说她是天生的旺夫命,儿子又岂会让她嫁到吴家!”
说着说着,他便更加痛恨起初锦来。
你明明是被高人看过的“旺夫”命,大年初一出生,多好的日子,多难得的生辰,万人里都可能不会有一个。
可是,你却硬是将人家给冲死了……
他看着初锦的目光,简直能用憎恨来形容了。
见此情形,容氏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也不想与他多说什么了,被贪婪与权势蒙了心的人,无论你怎样劝说都是无用功。
她无力地挥挥手,闭上眼睛:“我这里不用你伺候,你出去忙你的大事吧!”
这是毫无疑问地撵人了。
陶保赫的脸色一下子就变得很难看。
他嗫嚅着唇,顿了顿,还是对初锦呵斥一声:“没见长辈在这里谈事吗,还不快出去,真是没眼色!”
初锦压抑住心底的怒气与不屑,担忧地看向容氏。
她也猜到,在这个关键时刻,涛陶保赫来到容氏这里,一定是要商量什么事的。
容氏却像是猜出来了一样,一双浑浊又精明的双目睁开来,直直盯着他:“你有什么话就当着小五的面说,我猜你要商量的事与她也脱不了关系吧?”
她看着陶保赫的眼神似是直接看到了他的心底。
陶保赫,即使觉得自己没做错什么,却也难得地感觉到一股羞愧。
他脸上发烧,低下头,又坚定地开口:“母亲,儿子想主动与吴家商议,吴家那孩子没福早早去世了,但一女不嫁二夫,我们家初锦仍然按照约定嫁过去,她生是吴家的人,死是吴家的鬼,不会更改……”
话未说完,容氏就再也忍不住,呸了一声,用力将茶几上的一碗茶朝对方劈头扔了过去。
后者不敢躲,那茶渍便淋了他一身。
容氏指着他怒目大骂:“你到底是不是这孩子的叔叔,初锦才十四岁,你就忍心让她守一辈子的寡?你是哪门子的叔叔,我看你分明就是这孩子的讨债鬼,被你算计得连一点渣子都不剩!”
到底是年龄大了,这样一怒一骂之后,容氏便觉得头晕,身子摇晃了几下。
初锦吓了一跳,忙搀扶住她:“祖母,祖母……”
陶保赫也吓得脸色铁青,一叠声地喊道:“太医呢,怎么还不来,快叫太医……”
躲在外间偷听里面动静的李氏,见情势不对,便忙掀帘子进来,着急道:“老祖宗,您可千万别生气,伯爵爷也是被这事给弄了个措手不及,所以说话欠失妥当,您别气坏了身子,其实我们……”
后面的话没有说完,容氏那不好往自己承了爵做了官的儿子发泄的怒气,便一股脑劝发泄到了她身上。
“李氏,你既然叫我一声老祖宗,可见还是把我放在眼里的,我看你们老爷是个糊涂性子,但你可是个精明的,今个儿就当着我们祖孙两个的面,你给我好好说道说道,为什么非要让小五嫁到吴家,哪怕是一辈子的望门寡?啊,你们夫妻两个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容氏对待儿媳,可是半点都没客气,半倚在榻上,直起白花花的头,怒视着她,言辞犀利。
初锦在旁默不作声,就像是所有被谈及自己婚事的闺阁女子一样,垂下头,仿若是个透明人。
她最好的选择,是识趣地离开这里,给长辈们谈话的空间。
但是,她也很想知道,为什么二房夫妻一定要让她嫁到吴家!
其实,在当朝对女子的束缚不算是太严重,至少朝廷鼓励寡妇再嫁,无须守节,而闺阁女子戴上帷帽也能自由上街。
所以,初锦只是与男方小定,是完全可以不必理会,再定一家的。
但陶保赫夫妻两个,却执意要让初锦嫁过去守寡,一定有一些说不出口的理由。
李氏怔了下,又看了一眼自家老爷,容氏就怒喝道:“你不用看他,有什么话就跟我说,如果你们两个还认为我这老婆子的话管用的话!”
这罪名就重了。
李氏忙勉强笑了笑,瞅了一眼一旁的初锦,目露一丝不满,也太没眼力价了。
“老祖宗啊,您也知道,这吴家是圣上新宠,手中又有实权,而我们陶府,却是岌岌可危,圣上那里,已经对我们很忌惮了,若是再添上这件事,那吴家稍微往圣上那里吹上一些口风,我们陶府可就大难临头了啊!”
李氏说着便抹起了泪,眼睛红了一圈,又是痛惜又是不舍地看着初锦:“小五,婶子知道你是个顾大局又孝顺的孩子,你想想,不是长辈们逼着你嫁,实在是因为只有你嫁了,才能抹平吴家的怒火,我们陶府才有救,不然,你就眼睁睁地看着我们陶府因为你而家破人亡吗?”
她的手抓住了初锦的,泪眼婆娑地看着她,希望能引起她的共鸣。
初锦冷冷地看了她一眼。
她的眼神,极其冷漠,黑幽幽的眸子仿若是一片深潭,深不见底,不露一丝情绪。
可是,无端端的,李氏便觉得心底有一股冷气冒出来。
她诧异,还未及笄的小女孩身上,怎么会有这样强烈的威势与煞气!
见她久久不说话,陶保赫就冷哼了一声:“你身为长房嫡女,却连一个小小庶出的云锦都不如,简直是枉为公侯之女!”
初锦的脾气一向很好,至少她自己认为是很能忍耐的。
但是,他这句话却让她想起了那日去看望云锦的情形。
那样一个柔弱温顺的,不敢反抗的女孩子,只能用痛哭与绝望来发泄自己的不满……
眼前这位只能看到权势只会牺牲柔弱女子的伯爵爷,有什么资格来训斥她!
她一时没有忍住,冷冷的嘲讽:“原来二叔的荣耀,都是靠牺牲我们这些闺阁女子得到的!”
这话,简直是诛心之言。
陶保赫的脸,一下子就像是开了颜料铺,精彩纷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