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在办公室，杜满弦说要带她去吃饭，顺便认识几个人。那会儿风珍还在想事情没反应过来，等到她的反射弧完全转过来的时候，他们已经到了目的地。
杜满弦开了车门，看着风珍坐在车里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忍不住莞尔。
“你可以选择不出来。不过等会儿饿了，就别怪我没良心了。”
风珍死死地盯着他，还是不情不愿地推门下车。杜满弦朝她伸出手，低声在她耳边道：“明知是场交易，也要扮演得完美。这算是对你演技的考验，别让我失望。”
风珍一口气憋在胸口，半晌认命地挽住了杜满弦的胳膊。
杜满弦说到底也是在帮她，自然，她也不会示弱。
两人携手进了餐厅，门口的侍应生一直盯着两人，郎才女貌如此登对的一双璧人，自然能够吸引到别人的目光。
杜满弦似乎是这餐厅的常客，他进来没多久，大堂经理就迎了上来，将两人带进了包间。
“杜先生，今天还是照常吗？”
大堂经理的个子不高，微微发福的身材裹在西装里，绝不会让人觉得眼前一亮。不过他脸上的笑容很自然，也让人嫌弃不起来。风珍在他身上略略失了神，等思绪收回来，发现杜满弦已经点完了单。
杜满弦伸手从桌侧抽出了菜单，递给风珍。
“刚刚我看你失神，就替你点了单。很传统的菲力牛排，如果你不喜欢的话，可以换点别的东西，再让厨房送过来。”
杜满弦吃惯了西餐，对于中式菜肴，他虽然非常喜欢，但是身边的人没有一个精于此道，他也就作罢。
风珍摆手，示意就这样就好了。她看了看周围，面带疑惑地道：“你不是说带我去见几个合伙人吗，怎么就我们两个人吃饭？”
“他们可以吃完饭后再见面，我猜从早上到现在，你都没好好吃过饭。”杜满弦神情笃定，他伸手倒上了一杯大麦茶，放在风珍面前。
这就是东西文化合并的好处，一杯淳朴的大麦茶能够让肠胃得到最大的平和，等下吃牛排也不会觉得腻。尽管这两样东西有些不搭调，但只要对身体好就无所谓了。
风珍尴尬地低下头喝茶，跟杜满弦在一起，她觉得处处被掐，他似乎很了解自己。
杜满弦看着她低着头，把她心底的心思猜到了个七八分，但他并没有点破。他或许不了解风珍，但是他是个情场老手，猜得到女人的心思。
尴尬在服务生送餐进来之后被打破，精致烹饪的牛排香气四溢，风珍肚子的确饿了，她不大客气地拿起刀叉切起牛排来。
风珍吃西餐的姿势不错，但是比起杜满弦那优雅姿态来，还是明显差了一些。风珍看着对面人那嘴角含笑，慢条斯理地边吃边看她的样子，忍不住沉下了眸子。
“杜满弦，你什么意思？”
那双略带着戏谑的眼睛，虽然不带恶意，但的确代表着他在笑。
笑什么？！有这么好笑的吗？!
“如果餐刀的角度再偏一点，左手手腕放低一点的话，我保证我绝对不再笑。”杜满弦的视线落在风珍左手手腕上，风珍下意识地照着他的话做，把手腕往下压了压。
但是杜满弦嘴角的笑更深，甚至弯起了明显的弧度。一抹微红染上了脸颊，风珍怒道：“你不是说不笑的吗！”
“唔，是吗？”杜满弦意有所指，“我只是，只是惊异你什么时候这么乖巧了。”
这下子彻底捅了马蜂窝。风珍赌气一般地拿刀子狠狠戳着剩下的牛排，一点胃口都没有。
杜满弦这会儿倒是选择了视而不见，埋头认真吃他的东西来。这更让风珍一阵气结。最终她像是发泄一般，将放进嘴里的牛排使劲咀嚼，仿佛咬的就是对面人的血肉。
杜满弦依旧不理会她，弄得风珍觉得自己没意思，放下餐具起身去了洗手间。
洗手间这种地方，一向是发生很多巧合的地方。风珍无数次在公司的洗手间听到八卦留言，从业绩到婚外恋，从明星到球星，什么内容都有；也在洗手间巧遇过不少人，仇视的，还有友好的。这是个可能发生太多事的地方，可唯独这一次风珍没预想过，会在这里遇见赵嫣然。
当风珍从隔间里出来的时候，背对着她的正是赵嫣然，她夹着包，一只手在水龙头下，一只手拿着电话，似乎在跟人讲话。
风珍愣住了，几乎忘了自己关门的动作。而赵嫣然也愣了，从镜子里看到风珍的那一刻，她不停蠕动的唇停止了。没过三秒，她跟对面的人说，“我现在有事，等会儿再说。”
风珍被那句话点醒，她合上门，步子平稳地走向洗手台，似乎完全没看到赵嫣然。
水龙头里的水有点凉，淋在她的手上，让风珍更加清醒。
她忍不住弯起一丝嘲讽地笑，有事？赵嫣然，不知道你跟我之间，还能有什么事？
洗手间里很安静，只听得见安静的水流声。风珍看了镜子里的自己一眼，关上水龙头准备离开，但赵嫣然出声留下了她。
“珍珍，好久不见。”赵嫣然的声音里带着一点颤抖，风珍漫不经心地从镜子里扫过去，发现赵嫣然的手紧紧地捏着手机。这是她紧张的证明。
风珍转过头看着她，一声不吭。
她什么也没做，什么也不会做，赵嫣然这么紧张干什么？
她原本不想搭理赵嫣然，但当她看见赵嫣然脸上的浓妆和眼角藏不住的细纹，心底软了软。
“是你，然姐，好久不见。”
赵嫣然闻言手一抖，她抿着唇，将手机放进了钱包里面，然后从中抽出一根烟来。顿了半天，风珍都快没耐心的时候，她才开口。
“你该恨我，你没错。”
风珍脸色沉了沉，牙齿把下唇咬出了一些齿痕，带出了一声冷哼。“事情的起因、经过、结果、理由，所有的事情你们都讲得再清楚不过了。你和谢忱都做得很对，所谓强强联合，我这个什么都没的灰姑娘，当然要在午夜之后被打回原型。我为什么要恨？”
赵嫣然皱起了眉，“珍珍，别耍脾气。事情到今天也不能说是谁的错，我这里有笔钱，可以送你出国。日后你别再回来就是了。”
“哦？这样？”风珍笑了，“那恕我冒昧的问一句，这是你的意思，还是他的意思？”
“谁的意思有这么重要？”
风珍抬了抬下巴，把手放在干手器上吹干，浅浅而笑：“你和谢忱都是喜欢斩尽杀绝的主儿，放过我？送我去国外？我想，我还没落地就已经没命了吧？”
风珍凑近了赵嫣然几步，两人几乎面贴面站着，风珍的手按在赵嫣然的手上，阻止着她伸手打人的可能。风珍身材高挑，甚至比不少大陆的男人还高，赵嫣然穿着高跟鞋，也还差上那么点。此刻，她被完全压制着。
风珍凑到了她耳根处，压低了声音，“然姐，我不恨你。你造就了我，没有你绝对没有今日的我。不过那条命我已经在法庭外还给了你，你我就当恩断义绝。”
风珍猛地收紧了手，捏得赵嫣然手腕发疼，随后利落地放开，转身要走。
赵嫣然脚步一晃，追了半步。“风珍，你就不怕我现在就杀了你？”
“杀了我？”风珍背着身，面色嘲讽。“其实你早查到了我的踪迹，只是没有下一步举动而已。”
赵嫣然瞳孔一缩，看着风珍回过头，眼睛直盯着她，让她心绪不宁。
“来，让我猜猜，你忌惮的人是谁。是林野，还是袁厉？亦或者是杜满弦？”
风珍心底已经排除了林野，他是个经纪人，也许认识不少人，但赵嫣然一定不会顾忌他。而袁厉，那一晚她同他电话谈判，袁厉给她机会和保护，她给袁厉一个关于赵家的重要机密。也许是袁厉在背后牵制住了赵嫣然的动作。至于杜满弦——
赵家是这里的地头蛇，DUS在欧美树大根深，在这里也不会太差。就凭她藏在杜满弦的别墅里一个月，赵嫣然都没找到她的这份能耐，赵嫣然就有忌惮他的理由。
毕竟，赵家想在国外打开市场，一定不能得罪那些个在欧美数得上名号的古老家族。尤其是DUS这种，在欧美人里面立了威的华人家族。
赵嫣然忽然笑了，神色完全不复先前的紧张。她淡然地点了烟，抽了一口。
“所以，你要感谢我。没有我，你能够攀得上这两尊佛吗？倒是有些日子不见，你玩转男人的本事，越来越高明了。”
风珍皱眉，一回头就看见杜满弦站在门口，朝里面看着。
“怎么了，身体不舒服？我看你这么久不出来，还以为你跑了。”杜满弦似乎什么都没听到，他谦和有礼地笑着，对赵嫣然点了点头。“赵总，幸会。”
赵嫣然似乎一下子有了底气，她绕过风珍，和杜满弦握了握手，“想不到Denis会成为DUS的总裁。早知道如此，当年就不让珍珍狙杀VITAS了。如今看来，用个美人计就能够平和解决的事儿，枉费了当年那么辛苦的厮杀。”
“那也是说不准的事儿。”杜满弦眸中闪光，看着风珍的眼神满是柔情。“若没有当年，我怎么会对风珍如此钟情？这么好的姑娘，谁不喜欢呢？”
赵嫣然嘴角抽了抽，似有得意地回应了一句，“Denis说的是。她跟了我这么多年，没有男人能抵挡住她的魅力。瞧那模样，瞧那一颦一笑的，身段也好，不是吗？”
闻言，杜满弦的眼神沉了下来，似有不悦。冷淡地道了句，“是吗？”
赵嫣然看着他的脸色，眼底浮了一层笑意。“我还有事，改天请两位喝茶啊。”
说完，她就绕过杜满弦转身离去。
有些话点到即止，杜满弦不是白痴，话说多了他反而不会觉得有什么了。解决风珍那小丫头的事儿也不急于一时，若是又像上次那样功亏一篑的话，她就真的得不偿失了。
她从包里拿出手机，按了串号码拨了出去。
“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