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尔容是偷偷摸摸地从抱月楼的后门走的,走之前和缀玉说了好一会儿子的话。
果然,她一从后门出去就看见了等在门旁的苗庭。
她不好意思地笑了两声,心里纳闷,苗庭是怎么在两位貌美如花的姑娘的眼皮子地下跑出来的。
“闹够了没有?”苗庭一脸怒气,恨不得上去给纪尔容一拳。
纪尔容一眼就看出他的不对劲,“难不成你还要打我?”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
苗庭几乎要气疯了。天下哪里有这样的女子,自掏腰包给他嫖娼!要不要这么没下限啊?
“你到底想怎么样?”真不知道她那个乱七八糟的脑袋里都在想些什么。
纪尔容一撇嘴,“当然是为了报答你。整天当我的保镖,又不能白使唤,给你点好处受着就是了。还不如苗大哥干脆利落。”
苗庭一下子被气笑了,“这就是你报答人的方式?”
纪尔容斜了一眼,双臂抱在一起,“我见你刚才还挺享受的。别不好意思的,我不会跟别人说的。”
苗庭气得够呛,一下伸出手,“啪”地一声,把自己的手掌按在了墙上。纪尔容想从另一边躲过去,嘴里还嘟囔着,“抽什么风。”
另一只手也扣上了。
纪尔容立即感觉到了危机感。
苗庭头脑一热,低下头去,“既然要报答,干脆你自己来好了。还能省些钱……”他含糊地说着,正不知该怎么下手,眼睁睁看着纪尔容清透的眼睛直直地盯着自己。
他……要怎么做?
“什么人!?”一声怒喝,打断了苗庭的思绪,等他反应过来立即一个后跳侧空翻躲过一个攻击。
苏居一脚把人轰跑后,立即关心地想墙边上的纪尔容看去。只见她面如桃花,杏眼一眨,咂了咂嘴巴。
苏居有些抓狂,难不成他阻碍了人家的好事?
纪尔容一看是苏居,忙笑道:“你会功夫。”
柳遐风从十米外走过来,扇子一折,“将军之子,不懂武,说出去多让人笑话。”
难怪苏居一直绷着脸,像是爷爷辈的老人一般谨慎。
陶贡成的神情最为夸张,像是见鬼了一样,脸色煞白。
纪尔容担心三人会跟苗庭打起来,忙解释清楚:“这是我的保镖,我花钱雇来的,专门保护我的安全。你们刚才一定是误会了。”
柳遐风笑:“又没有危险,他为何把你捆住?”他早认出来了,这就是陪纪尔容逛青楼的男子。只是刚才那一幕,可不是简简单单的保护,明眼人一眼就能瞧出来,那男子对纪尔容可是动了真情的。
纪尔容仰了仰头,抚平几根碎发,“这不是看见你们三个来了,以为我有危险呢。”
苏居一怔,摇起头来,“找你这么说,我们三个反倒成了坏人了。”
“可不是吗?大晚上的,三个人鬼鬼祟祟地跑到这儿来,很容易被当成坏人的。”她说的理直气壮。
就连苗庭都有些看不过去了,从头到尾最鬼鬼祟祟的大概就是你了,还好意思说别人。
本来想落跑的纪尔容,突然被四个人堵住了,暗暗把自己骂了一顿,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人家都等着她呢。
她也是和缀玉的交谈过程中才知道柳遐风三人也在,反正也要躲着苗庭,而且也不想再和这三个人有任何瓜葛,便向着从后院偷偷跑回去。没想到却落了这样的一个情景。
她的运气着实有些差。
“现在我可以走了吧?大晚上的一个姑娘家独自出行实在不安全。”她看了身后的苗庭一眼,示意让他跟自己离开。
陶贡成一直没说话,这时突然道:“我送你回去。”
分明是气得厉害,却不能不顾她的安慰。
“我先告辞了。”柳遐风说完从后院门口钻了进去,纪尔容瞪了一眼,他原本的打算大概就是从后院混进去和缀玉见一面,偏偏正好撞上了自己。好像干坏事被抓到了一般,心情蛮不爽。
陶贡成好心的要求她是不能拒绝的,自从上次登台阁一聚,她已经把陶贡成看成了以为特别的朋友。
苗庭驾着马车,纪尔容坐在车里,陶贡成和苏居的马车一前一后,这样看来的确是安全得很。
子时将近,再耽搁下去恐怕真的不太适宜,匆匆地告别后便跑了进去,苗庭跟在不远的后面尾随,突然他看到了一个人,立即闪避到了一旁的假山后面。
纪尔容还在翘着脚尖往里跑,就看见一个人挡住了她前面的路。
身材适中,锦绣华服,一双漆黑的官靴,鼻梁高高,唇薄脸白,和纪尔容有五分相像,此刻两只似乎能洞察一切的眼睛像是在往外射刀子地看着她。
这是她的父亲,纪纶。
两人站着一言不发,还是纪尔容先行了礼,“您还没安歇呢。”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自己现在还在他的府上。
纪尔容不喊他父亲,他也不在意,可是分明在眼神中看出一丝忍耐,对纪尔容的外出极为不满,“回去歇息吧。”
纪尔容一直低着头,自然没有察觉到纪纶那微乎其微的关切,听到这话松了一口气的同时,更是觉得心凉。若是纪吟大晚上回来,他还会如此冷漠吗?
“是。”
看着她远去的背影,纪纶放下长期居于官位形成的架子,此刻他的眉目含伤,像是一个疲惫的长辈,更多的是一种无能为力。
他叹了一口气,缓缓向书房走去。
……
次日,马六才亲自登门拜访,手里拎着两捆书,来到了纪尔容当家后处理事务的侧厅。
“这是……我专门为你挑选的书,希望你有机会能多看一看。”他还不适应立即对纪尔容亲近,可心里已经完全接纳了她。
难得,嗜书如命的马六才竟然送她书,他是诚心诚意的呢。
“这个嘛……”她看了一眼两捆书,“先放下事后再议。我们先来谈谈你欠我的钱。”
马六才一下子愣住,钱?他什么时候欠纪尔容钱了?
“昨夜的钱我只是借给你,你可要好好赚钱还给我的。对了,香芹怎么没一块来?”
马六才醒悟,还以为纪尔容是撮合他和香芹,原来只是借给他的。不过,就算这样也足够让他千恩万谢的。
纪尔容继续道:“除了还我的钱,你是不是还要准备为香芹赎身的钱?”既然这场媒人她做了,定然要做到底。就算香芹再傻,若是有机会成为良家子也不会放过。虽说香芹之前的表现好像是以缀玉为榜样,可她能看出来,香芹不过是为了逼自己坚强。
要是马六才不愿意,嫌弃香芹的身份,她立马就要教训了。
“真的?”马六才有些惊喜地说道,“小姐干脆现在再借我一笔,让我将她赎出来吧。”
“马六才啊马六才!”她微微摇头,“你手里分明攥着个赚钱的好用具,却偏偏不用,哪怕攒下一点积蓄也不会落到今日的地步。昨日的那笔钱可以晚些再还,这笔赎身钱却要你自己出的。”她出钱不是不可以,只是这样一来,香芹难免会看低他。哪怕再爱,女人也会在心里偷偷地去想,自己的男人到底有没有保护她的能力。
更何况,纪尔容的本来目的就是让马六才振奋起来。
“我会和缀玉商量,给老鸨些好处,让香芹在抱月院闲养一段日子。”
马六才衣袍一甩,缓缓地跪下,能做到这一步对他而言已经是天大的帮助。
“当然,这笔好处也要算到你欠的债里头。”
马六才莞尔一笑,“使得。只是……”马六才叹了一口气,“属下实在不知该从哪里着手。”
纪尔容想了想,马六才的确不是个行商的材料,可现在她只能硬赶着鸭子上架了。
“喜竹去你的铺子里仔细看过,回来后一一跟我仔细禀报了。要说最根本的原因便是铺子里的货太陈旧!最新的胭脂还是两年前做出来的,那几款首饰更不必说,早就已经没有吸引力,是斯通见惯的样子。更别说,店里连个伙计都没有,善于打造首饰,制作胭脂的能工巧匠则连个尾巴都看不见。”
马六才支吾道:“你的意思是,东西太旧,该换了?”他猜的。
“错。”纪尔容坐下喝了一口水,“光东西新也不行。”
马六才顿时觉得头大,这怎么也不行?
“东西今日新,明日便旧了。要想长久不衰,必然要有能锻造的好师傅,会调配的好花匠。”
“可是,我要到哪里去找人?”马六才一个头两个大,若是把货换掉,他或许还能做到,找人、还是能耐的巧匠,他不知该怎么办了。
纪尔容托着腮,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眼睛看着窗外光秃秃的槐树,“巧饰坊你知道吧?”
马六才急忙点头,总算有能让他点头的问题了。
“巧饰坊的锻造师傅是谁你可知道?”
“不知……”
纪尔容站了起来,从身后的一个匣子里取出一个首饰盒来,“你拿回去好好看看,打听一下巧饰坊的锻造师傅。你先去找锦绣记的郑掌柜,他那里有一个人大概正好闲下来,此人名引欢,你先带过去用着。”
“这是……伙计?”他试探着问。
纪尔容点点头,有些漫不经心,不知在想些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