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营商铺让纪尔容有一种成就感。对生意上的了解是跟她前世的夫婿学的一些本事,再加上自己重生以来的聪明才智。其实只要有办法赚到钱,哪怕母亲留下的几个铺子一直是赔着钱的她也要养活起,可是终究不愿意有累赘。所以才先拯救一番。
真正要赚大钱,还要等到过年时节。
这一年冬天皇后娘娘终于在两个女儿之后诞下一名男婴,皇帝大喜,号召天下,要求全国孩童穿红衣,门前挂红灯笼。一层层命令传达下去,最终的实施者便是当地的官员。
前世这一年发生了同样的事情,只是跟纪尔容没有任何关系,可现在却不同了。
这次春节家家户户都挂红灯笼,穿红衣,就连贫穷买不起的也拿了块红布头缝衣服上。红布头是官员强令乡绅捐赠的。
当时出门便能看见各种各样深浅不一的红,别说孩童必须穿红,许多大人也是跟风穿红呢,男子暗红金边长袍坎肩,女子秀红纹花翩翩裙衫,红色的布匹紧俏了好一阵。
现在,纪尔容正在跟郑一寒谈论进货的事宜。
郑一寒不明所以,问:“确定所有跟红相关的布料都抢进来?无论价格高低?”
她点头。
“这……”郑一寒有些为难起来,“恐怕没有那么的现钱可支配。”
“能买多少就买多少。”这也是她要账回来的原因之一,没有本钱什么也干不成。如若有一大笔现钱,她得赚多少?
“无论布匹质量好坏,全要吗?”郑一寒再一次确认。
“是的。”她拿起茶杯喝了一口。
郑一寒想了好一阵子,还是决定听小姐的话,这笔钱是她弄回来的,就算是都搭进去也没什么。
这件事敲定后,他便提起了另一件事情,“除了我掌着的锦绣记,马六才看着的碧金记,还有味闻记、纳粮记、百草记的三位掌柜没有见过,是不是挑个时候和大家见一面?”自从纪尔容行事方便后,他便有这个打算。
既然郑一寒提出来了,她也不想拂了他的面子,更何况她也有这个意愿的。和锦绣记、碧金记相比,味闻记和纳云记是唯一两个还没到关门地步的,可尽管如此,纳粮记也没有任何利润可说,百草记更是在同行的挤兑下成了一个空架子,最为出挑的便是收入细微却绵延不断的味闻记。
这些都是她在账本上看出来了。具体情况是怎么样还要详看。
郑一寒斟酌片刻,问她:“要不要在翠月楼定下一个雅间?”
她摇了摇头,“现在是我们衰败时期,铺面没有进项,只是和我见面并不值得庆贺,等到生意越做越好,几位掌柜油光满面的时候再庆贺也不晚。”
纪尔容一向有自己的见解,郑一寒点头算是应下,从纪尔容话中的意思听出她的雄心,略微有些激动起来,“那您的意思是……”
“我还是去转转吧。”
郑一寒站起来,“好,我引路。”
她瞧出郑一寒有些激动,便含笑站起来,“多进些红布更重要,可千万不要忘记。”那是她赚钱的大事。
“自然的。”郑一寒长年严肃的脸也跟着笑。
百草记,顾名思义是一家药铺,这是梁家药行在京城的一家小铺面,真正的大店在贡州,只是现在依然在梁家名下的产业几乎没有,它们早就在梁家陨殁后被收缴分割,如今都已冠上了别的姓氏。
这间药铺的掌柜是个黑胡子老头,两只眼睛不大却炯炯有神,他身材不高,体格却尤为健硕,他既做掌柜又是铺上唯一的抓药大夫。好在前些年有伙计走后,收了一个徒弟当药童。
刚开始百草记的生意虽算不上门庭若市,可也不似如今这般冷清。梁氏一倒,在京城这块地盘又无人可依傍,自然就渐渐清冷下来。
纪尔容到的时候,正看见一个十二三岁的小药童在给一名穿着八九岁女孩称药。
大冷的天女孩只穿了一件挂补丁的短褂,衣裳明显小了,手腕和脚踝分别露出一块,脚丫上的草鞋漏了洞,露在外面的大脚趾冻得发紫。
女孩小心地结果麻绳,把几味药提在手上,唯唯诺诺地说:“谢谢云爷爷,谢谢曹哥哥,等飞儿筹到银子定然第一个送到这来。”
曹星抓了抓头发,笑了两声,“别说这些话了,快回家给你哥哥熬药吧。”这话他都听了无数次,可他听了还是会觉得可怜。
蔡飞儿的哥哥蔡阳子考上了秀才,她本该开始享福了,可惜蔡阳子突然重病下不了床,两人相依为命,时间一长便成了现在的境况。
纪尔容目送小姑娘离开,便问:“云掌柜在吗?”
郑一寒道:“云落,纪小姐来了。”
声音一落下,云落立即从旁边的柜子后面出来。黑色的山羊胡有些奚落,五官却是好看的,可见年轻时也曾是位美男子。
云落是梁氏的老掌柜,和郑一寒一样,对纪尔容的衷心耿耿。
只不过此人话不多,有什么想法也是放在自己的心里。所以上一次几位掌柜碰头,并没有帮郑一寒的忙。
他不疾不徐地走出来,在纪尔容的身前站定。好像是料定纪尔容会来,而且会在今日就到似的。
“云掌柜近来可好?”毕竟是长者,而且年龄摆在那,纪尔容十分客气。
云落含笑点头,“别叫我掌柜,我可跟郑一寒不一样。”
一旁的曹星早就准备好了座椅搬过来给纪尔容,笑道:“您可别跟他一般计较,老了反而成了顽童,非要人们叫他云大夫。现在哪里还有来看病的,顶多是附近的住户抓几味药。”
“胡说,我前几日才去东头给人看完病。”云落眼睛瞪起来。
曹星并不怕,继续道:“和飞儿一样,是没钱付诊金的穷苦人家,人家有钱了自然就去找别人了。”
虽说是师徒,却更像祖孙两人,不难看出,云落对曹星是很疼爱的。
“小姐您坐,师父盼了好几日了!”
她恍然,难怪曹星看见郑一寒便知道她是纪尔容了。两人之前一定是谈过的。云落话少,曹星话多,也不知两人平日里是如何相处的。
“是我疏忽了,早就该来百草记看看。”主要百草记的问题不是一时半日能解决的,她便暂且哥下了。
云落被自己的徒弟说漏了馅,一点不脸红,和郑一寒在旁坐下。
几人闲话几句,她便和郑一寒出来了。
百草记主要的客源是那些没钱看病的穷苦百姓,这一点是她没有想到的。如此一来,百草记更加有开下去的必要。不是说纪尔容多么慈心善意的人,只不过重生后对人生有了一些新的看法,人生在世不过短短数十载,如果一点帮助能让别人过得好些,少些贫苦她也会高兴。如果当初她被继子赶出门时有人肯伸出援手,或许自己也不会走到那一步。
这些都是过去了。
从百草记出来,两人便来到了纳粮记,纳粮记的掌柜是个二十出头的青年,他是前一任掌柜的接班人,原本只是伙计,去了原掌柜的女儿便成为了新的掌柜。至于前一任早就驾鹤西行了。
听郑一寒讲此人最近纳了一位妾室,对妻子很是冷落。
当下,她便皱了皱眉头。
进门连坐都没坐,只和店里的伙计碰了个面,问起掌柜的在哪,伙计支支吾吾地说不利索,一个劲地向后偷瞄。
当初在席间反驳郑一寒的便是他,此话郑一寒尚未提及,若是说了纪尔容立即就会打发此人归乡。
郑一寒担忧她会生气,跟出来后询问:“觉得如何?”
“铺子看起来没有任何问题,账本上也没特别之处。”就像是一个寻常的粮油铺子,没有特别的地方,她没有找到不赚钱的缘由。
不过,掌柜的大白天不在铺子里待着,而是在后院歇着……哼,大概是在跟他的妾缠绵着。有这样的掌柜能赚钱就怪了。
见她并没有生气,郑一寒便安心,“最后一家味闻记还去不去?”
“去。”
两人上了马车,走了小半个时辰,下车后过两个胡同才看到一个不显眼的招牌在四合院门前挂着。
味闻记的铺子没有在通行顺畅的大街上,反而躲在民户中间,说这是铺子,倒不如说是一个居住的院子。很难想象这样的位置,竟然是五家铺子里面最挣钱的一个。
“咦?好香啊。”才拐进第二个胡同纪尔容便闻到了一股香气,连她这个重生者快要看破红尘的人都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郑一寒笑道:“是味闻记里飘出来的香。”他不由得想起贡州梁氏五记的当年。味闻记的点心糕饼可是一绝。
她不由地食指大动,“走,进去瞧瞧!”
尚未进门便听见院长里的说话声。
“胡大王,你倒是快些,家里人都等着你的点心呢。不吃了点心这午觉便没了滋味。”
“别催,没看他正忙活着呢嘛!”
两个妇女说笑着,胡大王吆喝了一声,“嘿,这就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