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喜竹正从门口买进来,找到小二便问:“掌柜的可在?”
小二立即往里面指了指。
郑一寒正和孙少衡说着话没注意这边。
喜竹略一犹豫走上前去,也不顾旁边站着别人,便说:“郑掌柜,我是喜竹,纪府的丫头,有点事想跟您说说。”
郑一寒和孙少衡同时转过脸来看着她。
郑一寒只以为是高碧云派来的,自然没有什么好脸色,“有什么事就在这说吧。”
喜竹咬牙想了想,觉得此事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便道:“我是纪尔容大小姐的贴身丫鬟,此行是专门来请掌柜的,小姐想和您见一面。”
要说惊讶,孙少衡比郑一寒更甚。没承想,机会这么快就来了。纪尔容究竟是不是污他清白的人很快就能明白了。
他在前往锦绣记之前就已经将底细查明,知道这是纪尔容生母名下的产业。
郑一寒则出现了一丝犹豫。传言纪尔容已经疯癫,他找上门去不是自找无趣吗?但是,终究是小主子的亲生女儿,若是不见一面恐怕他也不甘心。
“小姐想何时见?”
“如果郑掌柜现在得空,就跟喜竹走一趟。”
郑一寒本就不忙,正想答应,却被孙少衡的手臂挡住,“郑掌柜,我恰有一笔买卖想跟锦绣记谈谈,既然当家大小姐在,那我也同行一路。”
这个要求未免有些唐突了。这是郑一寒第一个诧异,第二个便是孙少衡主动谈起了交易买卖。之前可一点没看出这小子是来谈生意的。更像是游玩而已。
“事关重大,我觉得有必要跟小姐通气。”孙少衡折扇轻摇,一副势在必得的样子。
郑一寒半信半疑,却不想错失这个机会。万一真的是锦绣记翻身的契机呢?
“不能等在下回来谈吗?”一个年长少年要去见未出阁的闺阁小姐,说不过去。
“生意场上何时来这么多磕绊。若是不见小姐,这笔生意不做也罢。隔壁街的鹿绣坊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郑一寒的脸色立即变得难看。鹿绣坊是锦绣记的死对头,暗地里没少给锦绣记下套使坏。他想到这位孙少衡公子性格的怪异,却也不能全然否定合作的可能。
见他左右为难,孙少衡提议道:“你看这样如何,我和你们一起去纪府拜访,如果小姐肯见,那我便将买卖跟小姐说说。若是不见,那我便回来找鹿绣坊。”他是打定了注意,不跟郑一寒谈生意。刚刚还满嘴夸赞,现在却非要跟小姐谈生意。
实在是莫名其妙。
郑一寒不是那么随便的主,当下便问:“敢问孙公子说的买卖究竟是什么?”
他这一问等于是接受了孙少衡的提议,只要真的是对锦绣记有好处的买卖。他现在暂且将纪尔容疯掉的事情忘掉,不想轻易放手到手的利益。
“孙府上下三年的衣裳。”孙少衡说起话来很硬气,“还有我名下的集贤庄日后的衣料采买。”
郑一寒面上没有动静,心中却是喜了一下。孙府想来是财大气粗,花钱不计较,除了上下奴才们的衣裳还有孙府主子们的装扮。那可是个肥活。至于集贤庄,目前尚未成气候,郑一寒暂且不考虑。
孙少衡打量着铺子里的用料,笑道:“单单我一个人的衣裳便能养活你这锦绣记。”
这话郑一寒丝毫不怀疑。孙少衡的讲究是出了名的。
郑一寒虽然心中已经松动,却不敢唐突了小姐的名声,问喜竹:“姑娘如何看?”毕竟是纪尔容身边的贴身丫鬟,能够来此报信一定是信得过的。
喜竹没有多想,以她对小姐的了解……“跟着吧,到了纪府问过小姐的意思再定。”
事情算是敲定了。
孙少衡的身边跟着一名小厮,一行四人来到了纪府。从侧门进去倒是也算顺利。毕竟喜竹领着去的地方并非纪尔容的闺房,而是老夫人身边的院子。
孙少衡留下等候,喜竹领着郑掌柜来到了院里。
才过月亮门,郑一寒便心中难过。难不成小姐真的成了疯癫的人?不然为何要派人把手,门扉上还挂了锁。
喜竹不说话,只低头往前走。郑一寒稳稳跟随。
喜竹一言不发地走过去,往两位看门的人的手里各塞了一锭银子,笑道:“请两位大哥行个方便,让咱家小姐透透气。”
看门人并非高碧云的人,而是老夫人定下的,喜竹既然称了“咱小姐”他们自然晓得,纪尔容已然是纪府唯一的嫡女,不敢太怠慢,近些日子的观察,对乖巧懂事的喜竹也有好感,此刻又得了好处,不可能不卖这个面子。
其中一人便说:“智明大师不知去了哪里,我去找找。”
另一个说:“好像吃坏了东西……我去去就来。”
很快,就清静下来。
纪尔容听见动静,已经放下书册走了过来。看到喜竹身边魁梧英气的中年人满面愁容,立即笑道:“可是锦绣记的郑掌柜?”
郑一寒愣了一下,听说话并不像疯傻之人,想起主子的早逝看见小主子被软禁,悲从中来,“正是一寒。”
一下便拉近了关系,显得亲近起来。
见郑一寒要在门口跪下,纪尔容急忙阻拦,喜竹眼明手快却还是没拦住。
“小主子受苦了!”之前一直的揣测,现在看见纪尔容,犹如看到了年轻的梁主子,梁家上下宠爱的幼女梁月筎,纪尔容长得和梁月筎有八分相似。
梁月筎自由聪慧,心底善良,对待他们从来都是和颜悦色,郑一寒年轻时便一直崇拜着梁月筎,得知她出嫁,也是自动请辞要跟随来到京城。
只是,梁家突发变故,在梁月筎家出不久便没了音讯,想要找到梁家存留的痕迹,却无成。就连究竟发生了何事都是成立无头案。梁月筎的病症便是从那时开始,身体一直欠安。最后被高碧云陷害欺辱,不幸死去。
这些,如今的纪尔容全都不知。
“郑掌柜快快请起。”纪尔容没有想到,母亲的旧仆竟然都如此衷心,这都是梁家养出的好英才。想起向匠红,不知高碧云做的什么打算,既不打发出府,又不让自己和向匠红碰面。
郑一寒站起来眼睛里已经有了泪花。
纪尔容知道,这泪水不是给自己的,而是给母亲的。
她原本的打算是要提起母亲来,使一招苦肉计,让郑一寒找到自己这一边来,没想到这一个环节可以省去了。
时间紧迫,她顾不得含蓄温暖,便将玉坠拽了出来露在外面,“郑掌柜可认得这个?”
东西一处,郑一寒的脸色立即产生了变化。因为佩戴在纪尔容的身上,他不敢仔细审视,但一眼便能瞧出是梁家留下的东西。
使劲地点了点头。事实上,就算没有虫叶玉坠,因为纪尔容和梁月筎相似的长相,他也会认主。只不过,其他的几位却不一定会认账,只有见了玉坠才肯松口。
见郑一寒神色庄重,表情严谨,纪尔容这才确定了吊坠的用处,之前种种只是猜测,没想到这东西果然是梁家重要的信物。高碧云所掌握的不过是几个产业是死物,真正能起作用的东西是在她的手里。
“小姐为何被锁在房中?”郑一寒刚进院子时便一腔的怒火,现在完全不再遮盖。见纪尔容神色举止并非疯子,为什么会被软禁?
“前段时间得罪了老夫人,这是罚我呢,让我闭门思过。”
郑一寒听了反而松了一口气,只有纪尔容不是真的疯掉便好,他们就有了希望。如此一来,隔壁院子等着的孙少衡便也更加重要起来。当人们看到希望,便会想要抓住一切机会翻身,盘算着重新起航。
纪尔容便是他们继续下去的根基和主心骨。此刻的郑一寒已经有些迫不及待要跟两位好友打招呼。
纪尔容今日见郑一寒不单单是为了相认,还有其他的打算。
“喜竹,你带郑掌柜在府里逛逛。然后送郑掌柜回去。”
郑一寒没想到纪尔容突然来了这么一句,不禁诧异。纪府他有什么可看的?要不是为了见纪尔容,他连这个门口都不会进,就连路过都会心情不好。
他没有问,想起了等在别院的孙少衡便道:“小姐,有位商业才子想要咱锦绣记做生意,您见不见?”见面与否所影响的利弊,他没有说,毕竟是个未出阁的女子,总不能强求。
他心中想着纪尔容多半会拒绝,而是他自己本心也不愿让此刻的小姐见外人。对纪尔容的呵护是他的私心,这是他没有对梁月筎做到的,现在想在纪尔容身上弥补。至于生意,他相信自己还是有能力一点点做出点颜色出来。
“好,见见。”纪尔容答应得爽快,几乎连思索都没有。
喜竹似乎早就猜到了这个答案,听见这句话便动身去请了。
纪尔容早就闲得发闷了,听见能赚钱的找上了门,更加不会错过。只是,她万万没有想到,找上门的这人并不是来送钱的,而是来算账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