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归来，她怎么会让自己犯第二次错误。
高碧云走后，喜竹端着洗手的水盆进来。现在她还在发蒙，怎么突然就变成了小姐的贴身丫鬟，最能干的春屏被赶出去了。
纪尔容立即担忧起来，喜竹这个傻乎乎的脑子怎么也改不了，不然当初也不会被她的养子骗下做了妾室。
她把双手放进盆子里浸着。回到纪府后她没有干活，一双略显粗糙的手明显白皙了很多。
“小姐，您说的好可真灵验。”前两日才提过要她做贴身丫鬟，今日便真的成了，“难不成小姐能掐会算。像山上的得道高僧一样？”
说起红峰山上的高僧纪尔容就来气。灭族之命已经被坐实，她想翻盘很难，但是收钱撒谎的人还在，这口气她是一定要出的。只是并非现在。
“开口之前先在心中想上一遍，只有这样才能少出错。”她需要经常提点才行。
因为纪尔容对喜竹一直和善，与对待其他的丫鬟不同。所以喜竹在纪尔容面前的胆子会大一些。今日纪尔容大闹后花园的事情喜竹也知道了，所以想不通。
眼前的小姐安安静静，坐得稳，行得端，哪里像是她们疯传的那样。无赖泼皮这四个字在小姐身上并没有丝毫痕迹。
被纪尔容提醒，喜竹不敢多说。毕竟刚刚才闹完，现在去招惹，万一小姐又嚷着要回去岂不是糟了。
喜竹一边为她擦手一边安慰道：“回去村子里有什么好的，不但要自己干重活，还要今年担心着明年的收成，被地痞欺负了都没地哭。在纪府就不一样了，虽然高夫人偶尔严厉了些，对小姐也说得过去。老夫人和爷那边能见就见，不能见便罢了。自己过好比什么都强。”
纪尔容没想到一向看起来呆傻的喜竹竟然会有这番见解，比当初的她还要看得开。是啊，如果她也曾这样想，或许会好过许多。
喜竹仔细地瞧着她的手：“不出两年奴婢就让您的手恢复娇嫩。”
纪尔容轻轻把手抽回来，笑道：“无论好还是坏，都是自己的手，我不求它娇嫩，能让我生存下去就是好的。”
喜竹不知纪尔容为何突然变得沉重起来，不敢说话，端着盆子出去。
……
晚上纪尔容吃罢晚饭准备睡觉的时候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能够讨老夫人欢心，让纪纶疼爱的庶女纪吟。
她的身边只跟了一个丫鬟，衣着随性，是最舒适的闺房小衫，外面罩了一件天蓝色的轻纱外衣。走起路来带着风，将轻纱缓缓扬起。潇洒如斯，宛然比她这个嫡女气派得多，哪里像是庶出！
看见纪吟她这心中的气火便窜了起来。
高碧云谋算一切不过是为了她的一对儿女，给他们嫡出的身份不够，竟还要想方设法吞掉母亲的陪嫁。前世纪吟出嫁，便是将母亲的多半嫁妆都用了去。以嫡女的身份风光出嫁，所嫁之人更是京城有名的笔墨公子陶贡成。
纪吟已经走近，用特别的眼神看着纪尔容。
纪尔容笑着走上前去，“可是吟儿妹妹？”
纪吟愣了一下，没想到纪尔容的脑袋如此灵光。大家不都说是个傻货吗，怎么脑袋这么灵光？
“容儿姐姐好。”纪吟搭着话踏进了屋子，东瞧西看一遍，觉得不如自己的院子好，笑了起来。
“姐姐住得习惯吗？被丫鬟婆子们伺候着是不是不方便？”伺候自己到时候分明是好着的，到了纪尔容这里却被往外赶。
春屏一直跟在母亲身边她是晓得的，能干且知道主子需要些什么，安嬷嬷更是教习老人，不会越规矩半分。徐妈妈一直是笑脸迎人。
这样好的下人纪尔容却一个也瞧不上。
不是没见过世面的傻瓜是什么？
“习惯。”纪尔容在凳上坐下，连连点头。
纪吟一见纪尔容的姿态举止和衣装打扮，立即在心里把这个姐姐抹去了。站在一起她都觉得丢人。要不是母亲一直哄着让她来看看，她才不会来呢。
“遇到不顺心的事情，姐姐不必动怒，不过就是下人，该打该骂处置了便是，何必让自己闹得不开心。”
纪尔容轻声应着，算是明白纪吟来此的目的了。这是高碧云送来的玩伴加说客。
“呀，姐姐的玉坠真精致。”她一抬眼便看见纪尔容脖子上系的吊坠，伸出手要摸。
纪尔容连忙躲开，“这是母亲留给我的遗物，不能把玩的。”
纪吟收回手，一记白眼望过去。真以为是什么好东西呢！她才不稀罕，不过是觉得样子特别点而已。
此时的纪吟虽然比纪尔容小了两岁，却是被当成嫡长女养大的，几乎没有被拒绝过。立即觉得不爽快起来。
“姐姐休息吧，我也回去睡了。”
“那我就不送了。”纪尔容满脸笑意，等她走远了，才轻轻自语：“纪吟，虽然你什么都没做，对高碧云的所作所为全然不知，却霸占了原本属于我的一切，理所应当地享受。我没有宽宏大量，不能让事情就这么过去。”
一炷香过后，纪吟折了回来。一定是忘记高碧云叮嘱的事，返回来继续跟她说。
“祖母今日发了很大的脾气，母亲让我来告诉你，不要去请安了。最好连院门也别出。父亲那里母亲拦下来了，一时半会父亲应不会知情，你不必担心。”她想了想，自己补充了一句，“因为你，母亲被祖母骂得可狠了。你可不能再抽疯犯傻了，到时候纪府的脸面都要被你丢光了。你知不知道大小仆从现在是如何说你的？”
她眨巴下眼睛，等着纪尔容接话，却见她无动于衷。
“说你……哎，算了。”纪吟气坏了，拂袖而去。
纪尔容莞尔一笑。她以为自己真的在意下人们的看法呢。
第二日，纪尔容穿戴整齐照常过着自己的小日子，吃一吃乐纱做的点心，翘着二郎腿听喜竹给她讲段子。
喜竹进府前学过一些，纪尔容很喜欢听。
大约到了快吃饭的时间，府上传来了动静。不到半个时辰就有丫鬟过来，叫纪尔容去老夫人院子里。
纪尔容正等着呢。抖了抖裙子上沾的瓜子，什么也不问地跟着走了。
一走进院子，这难以忘记的沉重压迫感扑面而来。院子里站了不少人，都是下人，其中还有纪府的大管家洪伯。
只有他看向纪尔容的目光有一丝担忧，其他人都是以看戏的心态在瞧着。
纪尔容穿过院子，便看到里屋坐着的几个人。祖母坐在上首，父亲和高姨娘站在一旁，纪吟也在。
她一出现，几人的目光都投了过来。
这就是她和父亲的第一次见面，也是父亲看着她挨打挨骂，任凭下人们嘲讽她的那一日。
纪尔容笑了，嘴角勾出一抹阴笑，心中仅剩的最后一点期盼随着这一笑烟消云散。
“跪下！”
老夫人的声音在纪尔容踏进房门的第一步响起来。
纪尔容不跪，反而仰起头来询问：“发生何事了？”兴师动众，一看就不寻常。
“孽障，跪下！”老夫人动怒，握住拐杖的双手都在颤抖。
纪纶还是头一回看到纪尔容，心中说不出的别扭。并非厌恶，也不是喜爱，而是陌生。纪尔容穿着艳丽，脸上扑着厚厚的粉，胭脂水粉抹了很多，身上挂满了各色首饰。
庸俗到无法想象的地步。
纪尔容怡然自得，“我犯了什么错？”
老夫人哆嗦着站起来，指着里屋的方向，“你进去看看，看看！看看博儿因为你成了什么样子！”
“因为我？”纪尔容险些笑抽了，“我都没有见过他。”
“竟敢顶嘴！”老夫人气得跳脚，就连纪纶都不敢忤逆她分毫，火气一起来便吼道：“来人啊，家法伺候。”
早就等在旁边的家仆早就准备好了用具。
纪尔容大笑起来，将她憋在心里的话说出来：“他在外面跟同窗胡混，无事生非打架受伤，跟我有什么关系，我纪尔容不是你的出气筒。若是非要怪只能怪把纪眉博养成这样的人。”
说完便胡乱抓了一把自己的头发，“让我替他受伤，让我替他挨打，让我替他吧！”
在场的人立即吓了一跳。准备动手的家仆个个犹豫不前，等着主子的发话。
院子里的仆从们全部都听见了，低声议论。
“昨日就听说接回来的这位有些问题，果然是疯了。你瞧说的话！”
“哟，高夫人的脸色难看极了。是她要把人接回来，现在却闹到了这种地步，老夫人一定会问罪的，恐怕这次爷不会帮着说话了。”
“快看，爷要说话了。”
纪纶脸色铁青，“给我按住她！”
纪尔容心中发痛，这个时候还要按住她的人是她的父亲。
她大吼了一声，拼命地往外跑去，一边跑还一边喊：“我不要做纪府嫡长女了，不然我会被害死的。”
院子里站着这么多人却没有一个敢拦，等纪纶下了命令，纪尔容已经跑出去。
纪纶匆忙也跟着家仆们追去，看到西侧门的门扉打开，一张脸犹如寒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