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钟菱在上次钓鱼的湖边೿找了个干净的地方坐下。r

她和父亲的矛盾归根结底是因为蒋炎而起೿她看蒋炎不顺眼೿但钟德福始终是她父亲೿她不可能一辈子都和他僵持下去೿蒋炎是横亘在他们父女间的一根刺೿总能轻易的扎进她的伤口。r

有脚步声在她身旁停下೿“我可以坐在这里么？”r

“随便೿这人工湖不是我家开凿的೿”钟菱声音平和。r

“大小姐……”r

钟菱眸光凝聚成一条线೿迫视住他೿“我每次听你这么叫我都很烦。”r

刘维明苦笑೿话锋一转೿“大小姐೿夏扬是你值得托付终身的人。”r

“这个不用你说೿我相信自己的眼光。”钟菱嗓音依然温和平静。r

“嗯。”r

“你没有别的要说了么？”钟菱起身೿拍掉身上的落叶。r

“祝你幸福。”r

钟菱表情放松೿“维明೿你也会幸福的。”r

刘维明望着钟菱的背影೿眼中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r

请你一定要比我幸福。r

钟菱看到夏扬在小楼门前等她೿忙加快了步子೿调皮的眨眨眼೿“怕我跑了还是怎么೿居然在门口监视我。”r

夏扬把她冰冷的小手放进大衣口袋里೿柔柔的说：“不会೿维明已把你托付给我了。”r

钟菱身体震了震೿“你都知道了？”r

夏扬刮了下她的俏鼻೿“嗯。”r

钟菱低低笑开೿“他是我第一个喜欢过的人。”年少时谁没有倾心喜欢过的人೿那些情窦初开的日子೿她的眼里只看得到他。r

刘维明是钟德福管家的儿子೿自小是在钟家长大。父母双亡后೿更是在钟父的资助下读完大学。他为了报恩೿自愿留在钟家任劳任怨。并且迫于身份和自卑೿不敢接受钟菱的求爱。在他心中೿他永远都配不上钟家的大小姐。r

钟菱淡淡诉说着。r

夏扬静静的聆听。r

“被人拒绝的滋味真不好受೿”钟菱浅笑೿脸颊上浮起淡淡酡红。r

夏扬轻吁了口气೿“幸好他那时拒绝了你。”r

“嗯೿否则就没你什么事了。”钟菱好笑道。r

夏扬的唇滑到她的耳际೿“我给你个机会向我求爱。”r

“你想的美೿”钟菱脖颈上的皮肤变成了娇艳欲滴的粉红。r

夏扬还待进一步的动作逼她就范೿钟凯在屋里喊：“老姐೿爸叫你进来。”r

钟菱使劲拽了下夏扬的耳朵೿他扯开了唇角只是笑。r

钟菱走进屋೿发现蒋炎坐在客厅沙发上೿气色俱佳೿唇边还挂着一丝笑意。r

钟德福笑了笑೿“有件事要和你们说೿我一直欠蒋炎一个婚礼೿想过几天把事儿办了೿不用请很多人೿就两家亲戚聚一聚೿摆几桌酒宴就行了。”r

“我不同意。”钟菱想都没想೿一口拒绝。蒋炎和父亲只登记೿没办过婚礼没摆过酒席೿在传统的中国人眼中她就不是真正的钟家人。她可以容忍蒋炎住进钟家大宅与她共处一屋檐下೿但无法忍受她占据钟夫人的头衔೿这是她母亲的位置೿任何人不可以剥夺。r

蒋炎嘴一扁೿又要哭闹。r

钟德福以眼神制止住她೿温言软语道：“菱菱೿爸爸希望你能接受。”r

钟菱脸上堆起冷漠೿“不可能。”r

“钟凯你呢？”钟父决定先从儿子那里突破。他的心思毕竟没有钟菱敏感೿对蒋炎也不似她那般抗拒。r

钟凯看看钟菱又看看父亲೿嗫嚅一下೿“我听老姐的೿她要是没意见೿我也不反对。”r

狡猾的小子೿钟菱睨他一眼೿不过也对他站在自己这边略感安慰。r

钟德福的脸色越发难看೿他一言不发೿似乎在思索下一步该怎么做。r

夏扬揽了揽钟菱的肩膀೿轻声道：“冷静点೿别让伯父难堪。”r

钟菱心中一动೿有些懊悔不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让父亲下不了台。唇动了动೿终究没发出声音。r

蒋炎却在此时发难೿冷哼道：“我和你们父亲的事೿还轮不到你们小辈做主。”r

钟凯眉心微皱೿忍住没发作。r

钟菱被彻底激怒了೿“爸೿如果你铁了心要这么做೿那我以后再不会踏进这家门半步。”r

“你这是威胁我？”钟德福眼里起了怒意೿嗓音因愤怒而高扬。他和女儿之间的关系好不容易有所改善೿原本想和颜悦色的商量这件事೿没想到钟菱的反应会如此激烈೿他也是火爆的脾气೿火气一上来便控制不住。r

钟菱轻笑೿“看来您已经做了选择了。”她转向夏扬೿“我们走。”r

“老姐೿等等我们。”钟凯拉着林佳媛上楼拿东西。r

夏扬不无担忧道：“钟菱೿别冲动。”r

钟菱摇摇头೿“我没有冲动。”r

“老姐೿可以走了。”钟凯速度飞快೿已经整理好简单的行李。r

夏扬瞪他೿这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家伙。r

“好೿”钟菱没再看钟父一眼೿“走吧。”率先迈步出门。r

钟德福面色铁青೿举起的手微微发抖。r

夏扬轻叹口气೿“钟伯父೿我会劝她的೿您别急。”r

钟德福的脸色这才缓和了一些೿点点头。r

谁都没有料到钟菱回国后吃的第一顿年夜饭就这样不欢而散。r

钟菱还在气头上೿自然谁的话都听不进去。r

夏扬深知她的脾性೿也不多说什么೿让她冷静下来后自己想清楚。r

过了几天೿钟菱犹豫着问夏扬：“那天的事೿我是不是做的有点过分？”r

夏扬吻吻她的发梢೿“我能理解你的感受೿不过伯父毕竟是你的父亲。”r

“夏扬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做。”钟菱把头埋在他的胸口೿她固执的认为母亲的死她有不可推脱的责任೿多年来她一直处在深深的悔恨中೿根本不知道快乐为何物೿直到遇见夏扬她才感觉好像重新活过一回。r

夏扬虽然了解钟家姐弟和蒋炎不合的事实೿却从来不知道钟菱所背负的沉重的心理负担೿如今听她道来೿更加心疼和怜惜。“钟菱你听我说೿”他扳起她的脸೿直视她秋水明眸೿“伯母泉下有知೿也不希望你和钟伯父闹到这般田地。”r

钟菱垂下眼೿“我也明白无论我做什么都无法挽回母亲的生命೿但这么做至少让我心里好过一点。”r

虽然她的职位高于夏扬೿可在人情世故的处理上要差他好大一截。可这回夏扬面对这件事೿竟无从开口。r

钟菱的表情淡下来೿吐了口气೿“算了೿走一步算一步吧。”r

夏扬摸摸她的头顶೿“天塌下来有我替你顶着。”r

“嗯೿”钟菱乖乖的依偎进他的怀抱೿一会就沉沉睡去。r

夏扬无奈笑笑೿搂着这道只能看不能吃的冰激凌大餐备受考验。r

这一天中午钟菱正在办公室看新客户的资料೿钟凯突然打来电话೿语带焦虑೿“老姐೿老爸住院开刀了。”r

钟菱心里咯噔一下೿“怎么回事？”r

“我们在HS医院೿你来了就知道了。”钟凯似乎有些着急೿很快挂了电话。r

钟菱握着话筒೿神思恍惚。发了一会呆೿她马上跑到夏扬的办公室೿带着哭腔道：“夏扬೿我爸出事了。”r

夏扬点了下头೿“佳媛告诉我了。”r

钟菱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似的攀住他೿“我爸得了什么病？”r

夏扬神情踌躇೿反复斟酌后说：“钟菱೿钟伯父七年前动过一次大手术的事೿你知道么？”r

“我并不晓得೿”七年前钟菱压根就没考虑过要回国೿也是母亲刚去世不久她和父亲闹的最僵的时候。“是什么手术？”她带着颤音问。r

“癌细胞切除手术。”夏扬看了看她೿小心翼翼的说：“胃癌。”r

钟菱脚下一阵发软೿险些跌坐在地。r

夏扬扶住她೿钟菱神情悲伤೿泪水滚滚而下。r

良久她抹去眼泪೿目光沉静೿“陪我去看爸爸。”r

很小的时候钟菱就特别讨厌医院消毒水的味道೿现在还是。她也恨这个冰冷的地方೿总是会带走她的亲人。奶奶೿爷爷೿还有母亲都是从这个地方永远的离开了她。每每想起这些೿她总有一种深切的无力感。r

钟德福住在特等病房೿单间೿待遇及设施条件和五星级宾馆已没啥两样。r

钟菱眼中只看到父亲苍白憔悴的脸೿让她有种流泪的酸楚。r

夏扬扯住她೿低沉道：“和伯父好好说话೿不要到失去了才后悔。”r

“嗯೿”钟菱硬生生将眼中的酸涩逼回去೿郑重的点了点头。r

“爸೿”她柔声唤道。r

“你来了。”钟父虚弱道。r

钟菱表现的很平静：“爸你现在觉得怎么样？”r

“一点小病你还跑来一趟。”r

父亲不愿让她担心೿还编谎话骗她。钟菱听罢೿心里更不是滋味。“爸你好好养病೿我再不会惹你生气了。”r

钟德福欣慰的笑了。r

钟菱躲在走廊尽头抹眼泪。r

隐瞒病情怕是父亲的意思೿就是不想让她难过。是她不够懂事೿也不够关心父亲೿否则这么大的事她怎会丝毫没有察觉。r

蒋炎提着保温盒从她身边经过೿神色木然೿没有看她一眼。r

钟菱低低喘口气唤住她೿“蒋炎。”r

“你叫我？”蒋炎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r

“我有事想问你。”r

“哦೿你问吧。”r

钟菱露出些许为难೿犹豫了一会还是说道：“我爸得过胃癌？”r

蒋炎诧异的看了她一眼೿颔首。r

从蒋炎处得到证实೿钟菱气息沉了几分೿再度住院开刀意味着什么೿她很清楚೿心中涌起难以言喻的伤痛೿“你和爸爸的事我不会再反对了೿只要他高兴就好。”r

蒋炎惊异于钟菱态度的突然转变೿久久说不出话。r

钟菱淡淡的瞟了她一眼೿“蒋炎我问你一句话೿”她顿了顿೿“我想听实话。”r

“你问吧。”r

“你是真心实意的跟着我爸的么？”钟菱心情百味陈杂。r

“真心还是假意还重要么？”蒋炎不答೿反问她。r

钟菱咬唇೿“当然೿对我而言೿很重要。”r

“就算一开始不是真心೿我们也在一起过了这么多年೿如今孩子也给他生了೿人也一直在他身边೿人非草木೿总会有感情的。”蒋炎语气冷淡೿眸中仍有柔情闪过。r

钟菱没想到她会说出这一番话来。罢了೿再抓着从前的事不放又有何意义。父亲最艰难的那段日子是蒋炎一手照顾他的起居೿病情这些年不曾复发有她不可磨灭的功劳೿她作为亲生女儿反倒是一点忙都没帮过。r

蒋炎忽而说道：“我知道你一直怪你父亲೿其实当年的事೿错在我。”r

钟菱抬头看她。r

“是我趁他酒醉勾引他的೿”蒋炎语调寻常೿和平日并没有不同೿“你母亲过世后೿他本来是不愿娶我的೿可那时我有了身孕。”r

钟菱错愕道：“孩子呢？”r

“大概老天惩罚我做错事೿没过多久我就流产了。”r

钟菱不知该不该信她。r

蒋炎微笑೿“钟菱೿你可以继续恨我೿不过我从不后悔自己所做过的事。”r

放在从前钟菱大概会狠狠扇她一巴掌泄愤೿但现在೿她只想让一切都过去。面对蒋炎她依旧不会有好脸色೿蒋炎也不大会高兴看到她。但至少可以维持表面上的和平相处೿那样也够了。r

“那你好好照顾我爸。”钟菱垂了垂眸೿念及父亲的病情೿泪水夺眶而出。r

“你有毛病吧೿”蒋炎拿眼角斜她೿“你爸不过是小肠疝气需要动手术೿你怎么哭成这样？”r

钟菱：“……”r

真相大白之时೿夏扬和钟凯这两名始作俑者浑身寒意顿生。r

钟德福出院后೿钟菱几乎天天陪着他。散步、吃饭、钓鱼……r

她要把这些年缺失的亲情通通补回来。r

夏扬每次来找钟菱都扑了个空೿钟菱恼他误导自己以为父亲病情复发೿这才和蒋炎达成共识೿虽然也是经此才同父亲得以和好如初೿但仍恼恨夏扬挖了个陷阱让她钻。r

好不容易夏扬见到了钟父请他帮忙解释两句೿钟父笑呵呵的说：“这是你们年轻人的事೿我老头子可管不了。”笑话೿钟菱还在气头上೿谁敢惹她。再者他可不想生点事端೿再度造成和女儿之间的矛盾。所以೿年轻人೿只能对不起你了。你还是自己搞定吧。r

气得夏扬敢怒不敢言——简直是过河拆桥。r

幸好夏扬还有一个潜伏在钟家内部的间谍可以用。经过和钟凯的一番商榷೿他定下了如下计谋。r

这一日钟菱正在二楼帮父亲晒被子೿忽然看到有人沿着水管一路往上爬。r

她吓了一跳೿再定睛一看೿此人正是夏扬。r

想来是许久见不到她೿才出此下策。r

有心不理他೿又担心他出事。r

钟菱抚额道：“喂೿你在干吗೿快下去೿太危险了。”r

“钟菱你原谅我了？”r

“你想得美。”r

“那我只能殉情以表达我对你的忠贞。”夏扬笑着露出洁白的牙齿。r

钟菱头皮发麻೿“有话好好说೿你先下来。”r

夏扬头一歪೿笑容痞痞的೿“我只有一个要求。”r

“你说೿你说。”r

“钟菱೿如果我掉下去೿能不能葬在你家的祖坟里？”r

钟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