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独站在滴水的屋檐下,看着烟雨朦胧的天色,细雨淋漓,渐渐地从心底扑打来一股惆怅。r
“昨日还是晴天,今个儿却又下起雨来。”滴水溅玉似地的声音从身后响起。r
来人缓缓踱步到我肩侧, 青色的衣摆随风而动。r
我淡淡地望着庭前的桃树,只觉得青色烟雨中,入眼的唯有那点点柔红。r
一只微凉的手覆上我的眼眸,指尖挑动着我长长的睫毛,我微偏头,无奈道:“别闹了,芜意。”r
淡淡的清香弥漫,我被人拥进了怀中,滴水溅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可是困了?要不回榻上再睡会。”r
我的脸贴在他的胸前,微微摇头:“不累。”r
自从我住到了繁芜意这里,每晚我们同塌而眠,起初我死活不愿,但终究是斗不过繁芜意这只狐狸,好在他最过分的举动只是拥着我睡觉,腾龙阁那次的举动再也没有过,所以我便也勉强答应了。r
感觉到搂着我的双臂收紧,繁芜意道:“重华,我要你答应我的事可还记得?”r
“什么事?”r
“不要靠近安如是。”r
我微微一愣,脱离他的怀抱,道:“芜意,为何如是身为皇家的人却姓安?”r
繁芜意微眯了眸子:“‘如是’?什么时候你和他这般亲昵了?”r
我一愣,撇开眼:“你吃得哪门子飞醋,他比我小两岁,我只当他是弟弟。”r
繁芜意语气稍缓:“如是刚出生时体质病弱,连母乳都无法下咽,父皇当年寻遍天下名医都束手无策,那时候有个出家人说如是天生体虚阴寒,乃是妖魔所咒,父皇便将刚出生的如是送到了佛裘观。观里的方丈赐其法号‘怀安’,这事不想张扬,所以这十几年来便一直改姓为‘安’。”r
“繁芜如是……”我念了几遍,突然一乐:“倒像个日本名字!”r
“日本?那是什么?”r
我一僵,伸手挠了挠鬓角:“嗯……日本它……是一个地方。”r
繁芜意微微诧异:“为何我从未听说这个地方?”r
“它……是一个岛国,所以知道的人很少。”r
看到繁芜意探究疑惑的眼神,我心底顿时发毛,这狐狸可千万别再追问下去了,我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r
好在他并未多做追问,我顿时吁了一口气。r
……r
闲来无事,繁芜意又被皇帝给叫了去,我一人无聊地溜达到繁芜意的书房,这里装饰的清简雅俊,很符合那只狐狸的气质。r
一方黒木桌摆在正中,漆黑的五子丰登官砚旁,青花瓷的笔架上搁着大大小小数十种毛笔。r
我一看顿时眼冒精光。r
北狼毫、豹狼毫、关东辽尾和长锋狼毫,笔头劲挺,宜书宜画。还有笔头是以兔毛制成,因色泽紫黑光亮而得名的紫毫,笔管分别以金、银、象牙、玻璃、紫檀、斑竹等制成,刚柔兼济适中。r
一时间兴趣大起,我从笔架上挑出一管镇北白狼毫,准备写几个字。r
“写什么好呢?”我提着笔喃喃道。r
视线不经意撇到了庭院外的那树桃花,灵光一闪,我提笔便写:r
桃花坞里桃花庵,桃花庵里桃花仙;桃花仙人种桃树,又摘桃花换酒钱。 r
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还来花下眠;半醒半醉日复日,酒醉酒醒年复年。 r
但愿老死花酒间,不愿鞠躬车马前;车尘马足贵者趣,酒盏花枝贫者缘。 r
若将富贵比贫贱,一在平地一在天;若将贫贱比车马,他得驱驰我得闲。 r
别人笑我忒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不见五陵豪杰墓,无花无酒锄作田。 r
最后一笔落笔,我喜滋滋地端详了些许,这时一只手却从我身后伸了过来,拿起了那张宣纸。r
“桃花坞里桃花庵,桃花庵里桃花仙;桃花仙人种桃树,又摘桃花换酒钱……”繁芜意看着那张宣纸r
,淡淡地勾起了唇角:“很有意思。”r
我放下毛笔,道:“闲来无事,写点小诗自娱自乐罢了。”r
“诗是不错,可是你的字却多有柔软,特别是这收笔,该是劲挺一些。”r
繁芜意说完便拿起方才那支毛笔搁在我手里,他站在我身后,拉着我的手说:“来,我教你写。”r
我的背紧紧贴在他的胸口,他的头搁在我的颈窝,呼出的热气扫的我脸颊微烫。r
繁芜意拉着我的手一笔一划地写着一句诗:r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r
我认了出来,是我在妓院那时所吟诵的《鹊桥仙》的尾联。r
他拉着我的手一遍又一遍地写着,渐渐地,白色宣纸上满篇都是。r
“怎么样?”繁芜意搁了笔,我看着他的字,忍不住赞叹:“好字!”r
而后抬起头来看着他笑道:“前笔厚实凝重,收尾行云流水而不拘泥做作,中锋则兼而有之,堪比王羲之。”r
繁芜意淡淡一笑:“过奖了,不过那王羲之是何人?”r
我差点咬了舌头,暗骂自己今儿个是吃炸药了,怎么总是不经大脑就往外冒新词儿呢?r
我掩饰性地笑笑,拿起那宣纸看了看,说道:“芜意,你的字是跟谁学的?”r
“翰林院学士张大人。”r
“咦?莫不是张太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