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年代盐池的教育
张光祖 忆述
旧社会,盐池县的文化教育事业非常落后,广大劳动人民几乎没有识字的,民国初年,在惠安堡成立了一所高小(内附设初小)。民国七年,又在盐池县城(旧称花马池城)设立高级小学一所(内设初小)。除以上集镇的两所高小外,在农村有十三所初级小学(私塾)。全县当时有教师二十多名,学生二百余人。学生中绝大部分是地主豪绅的子弟。
一九三一年,我到离家不远的月儿泉上私塾,是个姓高的老先生教我们。读了两个多月后,高先生去世了,阎先生又接着给我们教了三个月。那时上私塾,除笔墨纸张及书本费全由自己负担外,还要付学费和老师的生活费——米、面、油、盐、柴等,此外,端阳、中秋节必须给先生送一份水礼。
一九三二年,我转到雷记沟王先生跟前上私塾,王是清朝时代的监生,教得比较好,对学生管理相当严格,在那里学了半年多时间,收益较多。
一九三三年,又转到牙门沟小学上学,这个初小是公办的。宗立本先生教书比较认真,管理也严格,学生每天除念书、背书、学写大小楷外,还给我们开讲《三字经》等;对学生态度也好,在群众中有一定的威望,是个比较开通的民主人士,实行“三三制”后,曾在我县人民政府担任过委员和教育科长。
一九三四年,我转到盐池县城一小读四年级,这是当时盐池县最好的也是最高的一所学校,有教职员七八名,学生一百余人,开五个班,分五个年级。一九三五年有六个班,六年级不到十个学生。冯茂、白忠福、孙存玉等都是这一年毕业的。课程设置有国语、算术、公民(三民主义)、历史、地理、自然、图画、体操等。到三五年体操课为军训所代替。语文课还读背《古文观止》《千家诗》等。
一九三六年,我在县城小学读六年级。除了县城小学(也叫第一高小)外,还有惠安堡公办小学(亦称第二高小)。在农村中,星星点点有几处初小,且大都为私塾。私塾老师都是有钱的庄子、有钱的人家聘请的,除他们的子弟们外,其亲友也可以跟上读书。
我在高小将要毕业时,即三六年的夏天,发生了一件大事,徐海东指挥的红十五军团七十八师西征,解放了盐池城。红军还没有到定边,盐池的政府就把城门关了,不管白天黑夜,没有路条不许出入。在此之前,国民党曾大肆造谣说红军是“土匪”“青面红发”“锯齿獠牙”“到处抢人”“共产共妻”等。我们那时年龄不大,没见过红军,心里想,不管怎么说,红军要是真的来了,肯定要和白军打仗,我们还是早点离开县城。在县城临近解放前夕,凡是有钱有势人家的子弟,大都通过各种关系出了县城,我和同学张民、郭文举、唐杰、陈志鹏等仍留在城内。古历五月端阳节前两天的晚上,红军包围了盐池县城,经过两个晚上的激战,于六月二十一日(古历五月初三)打开了盐池城。解放县城的第一个早上,红军在城里搜查,到学校问我们是干什么的?我们说是学生。指战员当即向我们宣传党的有关教育方面的政策,说:“你们不要害怕,红军和共产党是保护学校和学生的……”
接着,我上街听了几次红军召开的群众会,红军在会上宣传共产党的主张、政策,如:打土豪、分田地,停止内战,一致对外,保护工商业、保护学校以及三大纪律八项注意等等。盐池县城刚解放那几天,蒋介石、马鸿逵匪帮的飞机每天都来轰炸、扫射,谣言纷传,人心恐慌。我们这些青年娃娃,住在城内无亲无故,有些害怕,想出城又出不去,过了六七天后,我通过摆小摊的周克新转告一个红军干部,把我放出县城,当天回到家中。一个多月后,听说红军帮助学校复课了,盐池刚解放,识字人不多,教员很难找,原来的教员大都逃散。盐池街上有个卖西药的老罗也被动员当了教师,比我低一年级的学生田荣也当了教师。
这时,红军在盐池建立了人民政府——县苏维埃,并派工作组到农村开展宣传和建立区乡苏维埃政权的工作。工作组的同志背着抗日会的会员表和革命传单,来到我家乡,听说我有点文化,要我帮助散发传单,填写抗日救国会会员表,我就跟上搞了一段时间,一九三七年秋,我又协助区政府统计了一个多月户口。冬季,区政府派我去定边地委举办的干训班学习,我去后不几天病了又回来。
一九三八年春节后,组织上正式吸收我参加工作,担任区政府助理员。一九三九年,我要求搞教育工作,组织调我当了小学教员。先后在白记井、崖阳沟、石山子小学任教员、校长,直到一九四三年秋季,组织派我去三边地委整训班参加整风,才离开了教育工作。
我在石山子小学任校长时,组织从延安鲁迅师范派全仁富(陕西富平人)、王从仁(陕西临潼人)、吕振瑞(陕西韩城人)、雷兆春(陕西临潼人)等同志来盐池担任教员工作。以后,王从仁、雷兆春、吕振瑞又先后调到石山子学校和我一起工作。那时,办公用品是麻纸、毛笔、粉笔(自己用石膏制作),教材是边区教育厅编写的油印本,免费发给学生。内容有语文、算术,还有心理学。
一九三八年后,不仅较好地巩固了县城完小,而且在一些乡村也相继成立了小学,并大力发展冬学。一区红山沟、深井,二区余庄子,三区孙记楼、碱滩沿子、石山子、王乐井,四区月儿泉、古峰庄,五区张禾场等地都办起了学校,学生有二十余人的,有不足十人的,教师除鲁迅师范派来的高鹏林、高鸿宾、冯剑涛、雷兆春、霍仲廉、吕振瑞、王从仁、全仁富、王库等人外,还有三边培养输送的,如郑文举等。此外,还在当地农村识字者中吸收了一部分,如曹桂、李文瑜、李春普、宗立本等。冬学教师都是从农村中找的,如高科登、范守业等,陈志鹏同志也是当初由办冬学而后参加工作的。
在党和人民政府的关怀下,各学校先后培养出了大批的人才,他们有的在乡、区、县各级政府中担任了职务,有的调外地工作了,有的在后来的战争中光荣牺牲了。
盐池教育工作在党的关怀重视下,逐渐发展提高,但教学条件是很差的、很困难。例如,我刚当教员时在白记沟初小,说是个学校,没有房子,借用一家姓党的老乡的两间旧房子做学校,既是教室,又是宿舍和灶房,没桌子,也没板凳,用土坯盘几个泥桌子、土台子就算是课桌凳了。
盐池地广人稀,文化很落后,学生来源少,又是以牧为主,小孩七八岁就放羊、放牛,干杂务活,家长一般不叫孩子读书。盐池人的特点是,出门少,外界的情况知道得少,群众对学文化认识差,每学期开学,下乡动员学生就得半个月时间,记得我到白记井时,和乡干部们下去动员了一个月,才收了十一个学生。我在石山子学校工作时,郭庄子有个叫郭天寿的农民,经济条件比较好,他家有好几个孩子,完全可以供养一二个孩子读书,但他宁愿自己拿出粮食,雇穷人家的孩子顶替他的孩子读书,也不叫自己的孩子去读书。至于动员生活条件较差的农民子弟读书,那就更难了。当时,对学校学生流动状况有句顺口溜:“春满堂,夏一半,秋凋零,冬不见。”
那时教师的政治待遇高,在乡上教学的,必然是乡政府的教育委员;区管学校的校长,必然是区政府的教育委员。一九四一年,陕甘宁边区实行“三三制”政权,边区规定,县参议会必须由各族各界代表人士组成。是年我在石山子学校任校长,被选为县参议会参议员,出席了第一届第一次县参议会。区乡政府和群众对教师是比较信任的,教师一般都参加区乡有关会议,帮助区乡开展一些行政工作,乡、区、县党政领导还常请教师商量工作,给教师拜年、贺节等。
教师的生活待遇也比较高。一九三八年,我在区政府任助理员,头一个月发津贴是一元现洋,第二月是五角现洋,从第三个月以后就没有了。后来,我当了教员,政府每月给五十到一百斤小米(包括吃饭,买毛巾、鞋袜等)。每年发一套单衣,二年发一套棉衣,这样的物质待遇,行政干部是没有的。
(王志荣 整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