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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拳打乱坠的


由于是在人流里奔跑,免不了左闪右躲辗转腾挪。洪衍武和邢正义追着尤三,这仨人都跑得极快,像猫似的,一窜一跳的避着人流里顺行的行人。而迎面而来的行人们也都惊讶的住了脚,生怕被他们迎头撞上。

正是由于这种特殊的奔跑方式,邢正义趁尤三绕过一个行人一闪身的时机,又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可惜尤三像砍树一样猛抡胳膊,再次挣脱开。

洪衍武在后面看着直着急,他发现前面的人流可越来越密,同时他也怕尤三再叫来帮手。忍不住在后面大叫一声“扑他!”

邢正义一听洪衍武就在身后可踏实了,他追着一直没敢前扑就是怕有个失误让尤三跑了,这下好了。他没等话音落地就是一个前扑,还真是不错,一把就搂住了尤三后腰。他接着双腿叉开拖地,死不撒手,并大叫着,“快,快来!”

被抱住的尤三可急眼了,洪衍武后面的一嗓子他当然也听见了,情急下他用上了小洪拳里的“倒撞钟”,双手握在一起,扭身将肘奋力向后一撞。这一撞虽然只撞中了邢正义的肩膀,可趁着腰间一松,尤三又紧跟一招“后撩腿”,一脚踹中了邢正义的胸膛。

这招可又叫“蹶子腿”,是戳脚里极其阴险的一招,而戳脚又相传为宋代水泊梁山英雄好汉武松所传。在评书里,这一招鼎鼎有名,是武二郎打倒蒋门神的招术,只不过是另叫做玉环步鸳鸯腿。邢正义再勇终究也比不过蒋门神,所以尤三用这武术界极著名的一脚,直接就把他给蹬飞了。

尤三从拘束中解脱出来,自然撒开了丫子狂奔。可因为刚才的耽搁,他来不及加速,没跑几步就被冲刺而来的洪衍武给撵上了。

洪衍武借着惯性从后面一搂,一个夹脖别子就给尤三扔个大跟头。

尤三毕竟是个练家子,触地时一个就地滚,翻身又起来了。可一脸怒气的洪衍武,已经站在他面前。

“又,又是你?”尤三拧着眉揉脖子,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后面还倒在地上的邢正义忍着疼,捂着胸口也在气喘,“抓,抓住他,别……让他跑了!”

洪衍武没回头,“放心,跑不了。”

“王八蛋!”尤三咬了牙。

这就叫冤家路窄,尤三没有犹豫,为了逃走,他必须抢先下手。因为他现在最需要的就是时间,最忌讳的就是僵持。他低吼一声,眼红着向洪衍武撞了过去。

洪衍武极其老到地躬身屈臂,迎着尤三撞来的身体一个原地摆腰“泻力转儿”,尤三就像条瞎了眼的狗,头前脚后地擦着洪衍武的身子扑飞而过。这小子还没站稳,屁股上被洪衍武踹了重重的一脚,一个狗抢屎,胸腹着地擦飞出去。

洪衍武不急不慢,从容走到尤三的跟前,他在胸前双手抱拳不动声色地注视着。他知道,尤三这小子还没有输。

尤三果然很快又站了起来。不过赤裸的胸口已经擦伤了,全是血道子,左脸上也全是土。

他环顾四周,周围又已经被看热闹的群众围上了。他脸色铁青,眼睛里闪着怒火,咬牙切齿,转头狠狠盯着洪衍武。

“你敢‘抬人'?坏了规矩可……”

“我这儿没忌讳。”洪衍武阴着脸打断他,然后又微微摇了摇头,“道儿也给你盘了,你偏不走,明摆着,这是你硬着脑袋要撞山的。”

尤三眨了眨眼,双手抱拳一拱手,“放我一道?咱们好说……”

“甭废话,都到这份上了。看你也像练过的,撂平我你走人。”

尤三怔了下,冷笑,“你这是欺负我铐着手啊?够英雄。”

洪衍武脸一黑,“行,我不欺负你,只要你能让我上半身着一下地,今儿我就放你了。”

“是爷们,说话算话?”

“不行!不能放……”邢正义不等洪衍武回答就插嘴叫了起来,他正踉跄着扒开人群走进来,刚听见就不干了。

洪衍武扭头淡淡看了邢正义一眼,“你放心,这小子要能从我手底下走了,你把我关进去。”

邢正义还要再说,可就这时候,一直寻找着机会的尤三动了。

尤三趁洪衍武不备,猛一进步,低声一吼,左腿踢出,上来直接就是他最娴熟的杀招“二起脚”。在这种几乎算是以命相拼的紧要关头,他当然不会再留手。而且他觉得洪衍武是因为他双手上铐才这么托大,肯定不知道他同样擅长腿功,所以这一招具有极大的杀伤可能。

尤三的进攻时机和策略确实都对。洪衍武忽然见到一脚飞来,他本能向左一闪身,右臂屈肘倒竖就去挡尤三的左脚,完全没料到这会是一记漂亮的虚晃。

尤三身在半空中没等落地,左腿屈膝收腿,瞬间改换成右腿飞踹,一个“朝天蹬”直奔洪衍武的面目。这脚要踹实了,洪衍武非仰面飞出去不可,弄不好就得永久破相。

可洪衍武不是普通人,要论打架技术他要比尤三更有实际经验,传授他跤艺的玉爷也非体校普通的武术教练可比。不知是来自于某种先知先觉的预感还是一种神经反射的本能,他刚一发觉尤三左腿缩腿,就立刻觉察到上当了。他再见着尤三右腿一动,立刻就明白这才是藏着的杀招。

半途中他急急打了一个后旋儿,想把这不易察觉的一蹬躲开。但是,他没能完全做到。尤三在体校六年苦学苦练全部倾注在这一脚上,右腿踹起来都带着风,短促,快速。洪衍武勉强刚扭过一半的身子,这一脚擦着他左耳边就过去了,耳朵差点没被踹掉。

“好!”观战人群中一声兴奋的哄喊,这是为尤三精彩的一踢喝彩。

险险避开,洪衍武连退了三步,一模耳朵没血,但火辣辣的生疼,是擦伤。他这时才醒过味来,尤三这家伙,练得是另一路。

尤三没踢中洪衍武也有些意外,他这招还从没落空过。但见着洪衍武扶耳的动作,知道还是伤了他。他洋洋得意说开了硬话,“小子,现在知道这山有多高,有多横了吧?老子就凭这腿就能收拾了你。”

“你别美,有你哭的时候。今儿我要不把你摔出屎来,算我没练过。”

洪衍武和尤三这么一对话,俩人全知道对方的底细了。老话说,拳打乱坠的,跤摔不会的。今儿可是练拳的正撞上练跤的了。

要说劣势,这俩人现在都有。尤三的劣势是双手被铐着,练武术的要练南拳北腿,尤三的俩南拳现在是只能当一个使,主要攻击能力是还是靠北腿。而洪衍武的劣势则是尤三光了膀子,练跤的最怕这个,少了一半的抓挠可就不好使绊子了。所以说俩人现在的情况还真是旗鼓相当。但洪衍武又放了话,只要他一个后背着地就得放尤三走。所以总而言之,别看尤三铐着手,但实际上是洪衍武的形式要比他恶劣,只要有个闪失他就栽了。

洪衍武凝视尤三的眼睛,尤三也眯起眼回视他,没有丝毫畏缩的表示。不光是为争这条路,也为这口气,俩人全是铁了心,彼此不共戴天。

尤三活动了一下肩膀,又抢先动手。这小子一步冲到洪衍武的身前,双手握拳,侧身弯腰前顶,使了一个大洪拳的“金刚捣杵”撞向他胸口。

洪衍武快步一个闪身跳开,因为刚才刚吃过亏,这一次,他怕再吃骗招。为谨慎行事,他只是滑步绕着尤三挪动方位,寻找更好的进攻机会。

尤三却以为洪衍武是怵他,心宽下反而更加肆意进攻,待洪衍武一绕到他身侧就是一招“侧丁腿”。

有点武术常识的人都知道,侧踹由于是直线进攻,速度快,威力猛,躲避尤为不易。而这招丁腿是戳脚拳中的独特腿法,除了这些优点,还要加上灵活多变,也就更难避开。

洪衍武见势带风已知道不容易躲开,索性正好抻抻尤三的斤两。他也奋起右腿,一招“大坡脚”迎着尤三右腿脚踝就过去了,他要以腿挡腿,硬碰硬。

俩人都咬上了后槽牙,谁都没躲,有心要一较高下。“腾”地一下,两腿相交,实打实踹在了一起。剧烈的震颤下,洪衍武小腿的迎面骨正被尤三蹬了个正着,而尤三的脚踝也被洪衍武的腿骨给稍上了。就这一股大力,俩人各自倒退了好几大步。

等站定后再看,高下才见分晓。洪衍武只甩了甩腿,就没事人似的接着上前。而尤三则活动着脚腕子开始倒退躲避着洪衍武走了。而且动作看着也似乎不那么利索,弄不好是踝骨伤了。

尤三这时真是满心惊诧,他六年的站桩功夫全在他这腿上,用脚一踢能踹折一碗口粗的桩子。比腿竟然输了?他怎么也不信这是真的。

洪衍武看着心里可乐了。这小子也就到这儿了,敢情还是花拳绣腿样子事儿。

什么他妈拳打乱坠的?甭跟他客气,今儿还专摔他这不会的。

这次腿功的拼斗,以洪衍武的实力显然是占着大便宜了。他不再耽搁,一个进身向前一扑,右脚又是一记有力的坡脚扫向尤三的左踝。他是故意欺负人,明知道尤三的腿功不如自己,还偏偏以强凌弱。

尤三急忙抬腿避让,左腿一抬他全身重心就完全落在了右脚上。几乎就在一瞬间,洪衍武的左脚也带着一股呼呼的风声,迅捷有力且极其准确地踢中尤三已经有些伤了的右踝骨。尤三顿时两只脚巴丫子朝天飞了出去,在空中横着楞抡了一圈,然后身子重重横拍在地上。

“好啊!”这一次群众欢呼更是热烈,谁也没料到洪衍武的坡脚竟可以左右开弓。围观群众里有的甚至还鼓起掌来。只不过这次叫好儿可是给洪衍武的。

尤三再爬起来时,他满脸除了土,还有汗珠。他抹了一把脸,彻底成了个大花脸。他那双暗黄色的眼睛里射出一股穷途末路的凶光,在嘴里恨恨地骂了句什么,然后泼命般再一次扑了过去。双手锤,撞金顶,一个劲儿往洪衍武身上招呼,一看就是已经打急眼了。

洪衍武矮身侧步,灵巧地从尤三腋下、身旁钻进让出,找着机会抓他身上的零件。说实话,尤三上身肌肉光溜溜的,没地儿抓。要不是这小子光着膀子,摔他十回也有了。

可当尤三第三次扑击落空,这小子似乎有些气泄了,攻击逐渐变得不够果断凶狠,动作也欠疾猛。而这时洪衍武抓住了机会,他不再挡拦招架,而是进身迎面对撞,屈起膝盖正直撞击在尤三的小腹上。

尤三吭了一声,一口气没吐出来,身子就像块门板,平直地拍在了地上,又一次脆脆的胸背贴地。他像是摔岔了气,不由自主从胸腔里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叫。

四周又是爆响起一阵掌声和喝彩,这里热闹的仿佛成了老天桥的跤场,不要钱的精彩表演让观战的群众们简直太来情绪了。

洪衍武见尤三在地上躺了好一会儿,没能站起来。走过去用脚踢尤三。尤三动也不动,只闭着眼,大口喘着粗气。

洪衍武放松了,抹了把汗,转过身,从旁边的人群里找到了邢正义,又冲他点了下头,“成了。”

邢正义这时候早已经不紧张了,一直在旁边高兴看着,见洪衍武招呼他,他正笑呵呵着要走进来,可忽然间脸色大变,瞪直了眼,“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