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6书屋 > 其他 > 致最好的你全文阅读 > 第3章 一往情深(1)

第3章 一往情深(1)


  赶着搬进新房的客户不少,眼见着新年越来越近,名扬上下都加班加点,好不容易挨到周末,待周五的工作例会开完,天已经黑透了。

  叶曼曼收拾好东西下班,已过下班高峰,公交车里宽敞了不是一点半点。她寻了个靠窗的位子坐好,看向窗外,路上行人三三两两成群结伴,看在眼里越发觉得自己形单影只。

  公交车进站,站台旁有个蛋糕店,店门口的指示牌写着“正在营业”四个字。她看见后没有多想,车门一开就提步下去。店里的蛋糕都很漂亮,她在冷柜前走了一圈,最后指着一个粉色的桃心蛋糕示意店员打包。

  “请问寿星多少岁生日?”店员问。

  叶曼曼被问得一愣,想了想说:“十八。”

  店员挑了数字蜡烛麻利地打好包,叶曼曼付过钱,拎着蛋糕出门。

  租住的小区在城西,她出电梯后,从包里摸出钥匙,头一抬,过道的灯昏黄,她却望见自己家门前站着一个人。那人侧脸清晰分明,她手一松,啪的一响,蛋糕应声落地。

  她以为以他的个性,她若不先低头,他绝对是不会再来找她的。毕竟从前她弄坏了他的模型、看坏了他的书时,他都会气呼呼地一副再也不理她、由着她自生自灭的架势。每一次,都是她按捺不住,厚着脸皮颠颠地去缠他,讨好、道歉、赔小心,费尽了心思之后,他冷着的那张脸才会慢慢有了温度。

  门前的人听到动静,扭头看了过来。他的眸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瞬,接着低头掐灭了手上的烟,这才迈开步子朝她走来。

  一步,一步,叶曼曼听见自己的心配合着他步子的节奏,扑通,扑通,狠狠地砸着胸口。

  “回来了。”叶骥弯腰拾起地上的蛋糕,提在手里,“吃过晚饭没?”

  “吃过了。”叶曼曼答道。

  “不请哥进去坐坐?这么久没见,你都没什么话跟哥说说?”叶骥问。

  叶曼曼想了想,“出去坐坐吧,屋里太乱。”

  “好。”叶骥点点头,伸手按亮电梯。

  这次他开一辆SUV,车内空间宽敞,叶曼曼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坐姿坐好。她不说话,叶骥也不出声。叶曼曼心想,这样也好,要是说着说着冷了场,只怕更尴尬。她索性扭脸看向车外。路灯莹亮,明珠般悬在夜空里,闲着也是无聊,她干脆开始数灯。一盏两盏三盏,五盏六盏七盏……

  数字越大,眼皮越重,灯柱间的距离也越来越远。

  待她意识清明时,车里只有顶灯幽幽地亮着。

  连续几晚深夜归来,收拾妥当灌完红酒,朝床上一躺,竟然睁眼到天亮。早上起来,眼下的乌青连她自己瞧着都害怕。不想出去吓人,她只能一遍遍地加厚粉底,遮了又遮。她以为她的失眠已经无药能医,想不到到了他的身旁,就这么不知不觉地睡了过去,连个梦都没有,估计是真的累极了。

  身上盖着件外衣,她拿在手里,正要推门下车,车门却被先一步拉开,有人站在门外问:“醒了?最近是不是太累了?”接着车顶就被人伸手护住。

  “还好。”叶曼曼弯腰下车,站定后一抬眸,眼前的建筑让她不自觉地吸了口气。

  暮色,有多少年没有来过了?想着叶骥才中标建这块地时,她就嚷嚷着要入会了。叶骥根本没理会她,后来却冷不丁递给她一张卡,说是入会凭证。她欢喜地收好,结果那玩意儿后来就没派上什么用场。

  “进去吧,外面冷。”叶骥接过她手里的外衣挂在手臂上,又从后座里提出蛋糕,这才领着她朝前走。

  “没带入会凭证也能进吗?”暮色的一号包厢从不对外开放,只是叶骥私用,招待朋友或接待贵宾。她故作正经地说,“还有,这里消费可高了,我身上的钱可不多,先说好,真能进去,我只管吃喝啊。”

  叶骥眸光微闪,伸手敲了敲她的脑袋,“捣什么蛋!”

  “哎哟。”她捂住他敲的地方,痛苦道,“哥,你就会欺侮我,我不管,今晚一号包厢归我,你说过的,谁当寿星谁最大,可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的。”难得气氛这么好,她不想又弄糟。

  “都依你。”叶骥抑住笑意,很认真地答应道。

  “哥,我就知道你最好了。”叶曼曼一把挽住他的胳膊,边晃边催,“快走吧快走吧。”

  她是真的高兴,就算要故作轻松,能这样待在他的身边,她也满足得要命。

  会所里重新装修过,还是深沉的主色调,一号包厢倒还是老模样,光芒璀璨的水晶吊灯,宽大的真皮沙发、茶几、牌桌……

  她转悠了好几圈,才脱了厚重的大衣,舒服地朝沙发里倒去。

  从前,她跟梁珂天热了来蹭冷气,天冷了来蹭暖气,霸着一号包厢,不准其他人进来。梁珂的哥哥梁玮最有意见,时不时冲进来对她俩嚷,两个小丫头片子占着那么大的地方做什么?明知道梁玮的意思就是想让她们挪窝,偏偏她们装听不懂,气得梁玮只能跺脚换地方。

  有人敲门送东西进来,小吃、果盘、红酒,挂着经理胸牌的男人为他们倒好酒,道了声“请慢用”就退了出去。

  叶曼曼挑了近的那杯,晃了晃,暗泽的红挂在剔透的杯壁上,打了个转,酒体丰满又细腻。

  想到从前来暮色,叶骥根本不许她碰那些乱七八糟的饮品,她能喝的,只有那些不含酒精类的。后来出国,她失眠,还大把大把地掉头发,不知道是谁跟她提起,说睡前喝一点红酒,养颜又助眠。她对养颜没兴趣,只想着要是能让她睡上一会儿就很好了,于是试了试。结果喜出望外,一满杯见底,倒到床上待酒劲慢慢上来,意识半迷糊半清醒,那张脸,或笑或怒,就晃进了脑海里。望着那张脸,她很快便能无比心安地睡过去。

  叶骥打开蛋糕盒,摔过的桃心蛋糕从中间裂开,像是被生生割了一刀,切得面上的花朵儿七零八落。叶曼曼看在眼里,只觉得应景,这跟自己胸口里的那颗太神似,伤痕累累,惨不忍睹。

  她抬头将杯里的酒一口饮尽,才觉得痛快了一点。

  “有人跟你抢吗?像个酒鬼似的。”叶骥瞥了她一眼,轻斥道,“以前教你的那些,都忘到西伯利亚去了吗?”

  “嘻嘻,西伯利亚在哪儿,我还真不知道。”她傻笑几声,很快又给自己倒上,“哥,我们喝一杯。”

  七岁那年,家里就给她请了礼仪老师,可她贪玩没好好学。后来她读高中,身高已经够叶骥的肩了,他出席酒会,时常会捎带她在身旁,一则可以让她开开眼界,二则他也有了现成充数的女伴。她一边笑话他是奸商,一边算计着问他要这要那,下手从不心软,就连母亲也看不下去,骂她自家人也狠得下心来搜刮。她的脸皮厚得连子弹都打不穿,直挺挺地顶了回去,说买给外人也是买,给我了到时候凑起来还能当嫁妆,多划算。

  母亲也拿她无法,最后只能任由他们去了。

  叶骥扬了扬眉,伸手刚端起酒杯,手机就响了起来。

  他动作微微一滞,像是犹豫了片刻,接着酒杯碰了过来,“曼曼,生日快乐。”

  叶曼曼点点头,当是收下他的祝贺,这一次,她没有着急喝,而是淡笑地问:“不接电话?”

  叶骥听着她的话,掏出手机看了眼,挂断。

  叶曼曼没再说什么,端着酒杯自顾自地慢慢饮。酒是好酒,口感醇厚,可吞咽下去,却在喉间泛起生生的涩意。很快一杯又见了底,哪想酒还没来得及续上,某人的手机又响了起来。

  这一次,叶骥反应很快,直接把手机电池拆了下来,然后神色如常地问:“吹蜡烛吗?”

  “多谢,不用。”叶曼曼利落地拒绝,“那是同事送的,这把年纪了,谁生日还吃蛋糕呀,喝酒才是重点好吗?”从前她过生日,唱生日歌吹蜡烛许愿那是必有项目,因为这几道流程走完,就可以面不改色地伸手找人要礼物了。可现在,她觉得再那样没脸没皮地朝那人撒娇,已经不合适了。还有,她今天生日蜡烛的数字,谁见谁会笑癫,她丢不起这人。

  “好。”叶骥点头,伸手替她把酒倒上。

  见他不阻拦,叶曼曼越发欢欣起来,端杯又是一饮而尽。

  不知不觉一瓶就见了底,当即又开了一瓶。再倒酒时,她惊讶地发现自己已经找不准杯口,手一抖,殷殷的红色就在大理石面上晕开了。

  叶骥微叹了口气,抽走她手里的酒瓶,缓缓地道:“曼曼,跟哥哥回家吧。”

  见到他时,叶曼曼便有了心理准备,可当他低沉的声音落进耳里,她还是清楚地听见自己的心咯噔一响。

  “好呀,回家。”她眯着眼睛点头,估计喝得急了,酒劲上来得有些快,头有些晕,好在意识还算清明,“不喝了,回家,梨阳花园6栋1101。”舌头也没有打结,她通顺地报出租住的地址。

  叶骥望着她的脸,沉默了整整一分钟,声音低缓似妥协道:“好吧,我送你回梨阳花园。”

  这一次他没有强迫,叶曼曼很感激。见他已经起身,她也撑着手臂打算站起。哪想今天这酒后劲好像格外猛,一开始只觉得口干舌燥,紧跟着身体就开始脱力。得赶紧走,再待下去说不定会在某人面前出洋相。她想着目光在包厢里流连,不知道下次来会是什么时候,或许她再也没有机会来了。这么一想,心底的惆怅排山倒海般翻涌上来,她不自觉地腿一软,身体就不受控制地朝后仰去。

  “怎么了?”见她脸色变差,叶骥赶忙伸手过来扶。

  叶曼曼把手一摊,傻笑起来,“哥,怎么办……我……我好像走不动了,要不,你……背我吧!”

  叶骥脸上的表情瞬息万变,他低头避开她期待的目光,拿起沙发上的大衣道:“来,披上。”

  就这样被拒绝了,叶曼曼觉得非常不好受,讪讪地接过大衣穿上。面前的人已经转过身去,她撇撇嘴,还没来得及委屈,那身影却在她面前蹲了下去。

  惊喜来得太快,叶曼曼“耶”了一声,像是生怕他会后悔似的,赶紧趴了上去。鼻间充盈着清冽的须后水的味道,那么熟悉,让她忍不住闻了再闻。

  “趴稳了。”叶骥提醒着起身。

  叶曼曼条件反射地搂紧他的肩,很宽厚,很安全,她闭眼贴了上去。

  都说酒壮人胆,吐纳间,那个在她心底响过无数遍的问题,终于脱口而出:“哥,你到底是什么时候知道我不是你亲妹妹的?”

  叶骥只觉得有冰凉的东西落进颈项里,先是一滴,慢慢密集起来,砸得他皮肉发疼。那刚迈出去的一步空悬着,收也不是,落也不是,他苦笑一声,好半晌才硬着头皮道:“曼曼,不论发生什么事,你都是哥哥的妹妹,对不对?”

  背上的人没有动,他不自觉地屏住呼吸,如同等待宣判一般,书上常说的“煎熬”也不过如此。又过了几秒,还是没有回应,他等不及正要侧过头查看,耳边却传来绵长均匀的呼吸声。

  事实证明,贪杯没有好下场。

  眼皮千斤重般,叶曼曼好不容易睁开来,眸光一动,就看见床边伏着一个人。

  那人侧脸对着她,估计是姿势不太舒服,神色并不轻松。叶曼曼缓缓闭上眼,刚抬起的手又慢慢收了回来,指尖攥紧冰冷的床单,眼眶莫名发酸。不是矫情,面前的人,日思夜念,不到一尺之远,却如同隔着天堑,她只能眼睁睁地望着,什么也不能做。

  头痛,昨晚喝到最后,她做过什么?怎么一点也记不起来了?不是都说酒醉三分醒,人喝多了,意识虽然各种不清,可自己当真做过的事,再醒来时多少还是会有点印象吧?

  该不会自己做了什么窘事,连大脑都觉得羞愧,于是动用了删除功能,这才让她有了断片的感觉?想着她脑子里不自觉地浮现出电视里的酒鬼们耍酒疯撒泼的场景,接着一个激灵,瞬间想死的冲动都冒了出来。

  床旁的人,拧了拧眉,是睡醒的前兆,叶曼曼赶紧一个翻身,背对着他。

  “曼曼,醒了没?”声音带着明显的鼻音。

  叶曼曼闭紧眼,没有动。

  “曼曼?”

  估计是见她没有反应,某人想着查看下她的情况,于是探着身子朝她俯了过来。

  “曼曼,醒了没?”

  “曼曼。”

  他在她耳边低低地唤,像极了小时候,她感冒发高烧却死活不愿意去医院,他没有办法,只好守在床旁照顾她。过一会儿就替她测一次体温,还不时唤她几声,语气里满是忧心,生怕她烧晕了一般。

  他对她的好,不是一点半点,每每想起,都历历在目。

  “曼曼,醒了没?头痛不痛?”

  他的气息那么近,一点点喷在她的颈上,她咬紧牙关,一动都不敢动。她怕自己忍不住,会一下子扑进他的怀里,然后哭着告诉他,这些年,她有多想他。独在异国,再累再受罪,都抵不过她想他的苦。

  “曼曼,醒了就别再睡了,去洗个澡,醒醒酒。”

  他说完伸手推她,她趁机乱皱眉,嘴里长嗯了一声,不是假装,是真的头痛。

  “快起来,我去外面等你。”

  脚步声渐远,叶曼曼坐起身吸了吸鼻子,不知道是不是有些神经过敏,她觉得此时此刻的自己浑身上下每个毛孔都散发着一股酒味,冲个澡真的很有必要。

  叶骥看着电视,晨间新闻没什么有价值的信息,像是无病呻吟。耳边有脚步声传来,他条件反射地扭头,映入眼底的身影头微斜着,纤长的手指一下一下地梳理着湿漉漉的长发。估计是洗澡的时间太长,原本白皙的脸颊上像染了层薄薄的胭脂,眸子晶莹闪亮,红唇轻抿,殷鲜欲滴。

  他呼吸一紧,下意识地移开眼。

  “哥,你要不也去洗一洗?”叶曼曼抬头,眼前的人下巴泛着明显的黑青,脸上却有几丝奇怪的红晕,像是正在发烧,“哥,你是不是感冒了?”

  “没有,不用。”叶骥拒绝,“怎么不把头发吹干?”

  “没事,开了暖气温度挺高的,一会儿就干了。”叶曼曼笑了笑。

  叶骥打量了房子一圈,“这里太旧,换个地方吧。”

  “我在这里住得挺好。”叶曼曼摇头,回国后她就安顿在这里,一室一厅,周围的环境也熟悉了,做什么都方便,还有她不喜欢挪来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