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医院。
“黄烁，怎么了，谁出事了？”
“是麦麦。”
“黄烁，我只有两万了，够不够？”
“两万？你怎么拿那么多啊？只要两百就够了。”
“两百？”
“麦麦要打疫苗，两百就够了啊。”
“黄烁，你脑子没烧吧？打疫苗？！两百块钱？！”和小夭仰天长啸低头长叹，“就冲我拿出全部家当，一路马不停蹄赶到这里，你怎么也得给我弄个车祸、白血病什么的才对得起我吧？”
“我是没说清楚，可我不也是急得吗？”
“你岂止是没说清楚啊，你那口气简直就是彗星撞地球，诺亚方舟上只剩最后一个位子了！算了，我不说了，越说越气，再说下去，我也得进去看急诊了。”
“麦麦要打流脑疫苗，今天是最后一天，我突然想起来，结果忘了拿钱包。”
“黄烁，你知道我想说什么吗？”
“什么？”黄烁一脸纯洁的茫然。
“拜拜！”
和小夭给了黄烁一个无可救药的眼神，转身走了。
“和经理，和经理……”
和小夭知道自己不是和经理，脚步依然很快，直到一个女人把自己拦住，一个像“发面团”一样的女人。
“您——有什么事？”
李大江由儿子搀着也走上前来，他儿子另一只手里拎着一个大大的编织袋，里面鼓鼓囊囊的。
“我爸出院了，看见你，跟你打声招呼。”
“叔叔，您病好了？”
“唉，治不起啊，不治了，和经理，你能不能跟张经理说说，公司给我那个宿舍，我还想回去住。”
“叔叔，我不是经理，你叫我小和就行。”
“小和，你看你一个大学生，人长得又这么漂亮，为什么在这么个公司干啊，连保险都不给交，我们都挺喜欢你的，跟你说心里话，你赶快找个好单位吧，别在那儿干了。”苦口婆心。
和小夭只能微笑不语，她不能说，因为李大江的事情，公司已经给所有的人都交了保险，以前没交的补上了，新入职的也立刻给交。
“和经理，我的事儿，你给我好好说说，拜托你了。”李大江又嘱咐了一遍，那是他唯一的容身之所。
“好的，叔叔你放心，我一定跟张总说。”和小夭知道，她不会跟张敬泽说的，就像她现在不会跟李大江说他住了将近二十年的宿舍已经易主了。
入夜，海边。
有没有见过拿着瓶子喝葡萄酒的？这就是和小夭正在干的事。
酒喝了一瓶，和小夭脑袋里冒出一个坏泡，拿出手机，按下一个号码。
“李信宇，我在海边，你快过来，别跟我提你那个工作，少工作一天不会死的。林海公园这边，不是海水浴场。”
第二瓶酒下去的时候，李信宇刚好赶到。
“小夭，什么事儿？”
“游泳。”
“啊？”
“啊什么啊，快来。”和小夭说着脱了鞋子就冲进海里。
李信宇只好穿着衣服冲了进去。
“你要拉紧我，我不会游泳！”
“什么？你不会游泳？”
“对啊，要不然我叫你来干吗？”
“哎，你慢点儿，抓紧我的手。”
幽明的海面，和小夭高仰着头，迎接一波又一波海浪的冲击，她的胸脯急剧起伏，终于喊了出来：“啊——”
“快把嘴闭上！”
李信宇话还没说完，一个浪头打过来，湮灭了和小夭的喊声，她咳嗽着，脸上的表情痛苦至极。
“海水真难喝。”
“你张着嘴当然会呛到。”
“我还想试试。”
“什么？”
和小夭张大嘴巴，又一个浪头打来，她又咳又笑，疯子般。
和小夭力气很大，又能折腾，再加上海浪的冲力，等到上岸的时候，李信宇才发现自己已经筋疲力尽了，两个人躺在沙滩上，海风吹过，身上凉飕飕的，心里却感觉很轻松。李信宇一扭头看到那两个空酒瓶。
“小夭，你喝酒了？”
“是啊，怎么了？”
“你怎么不早说！喝酒是不能游泳的！海水很凉，你喝了酒血管会很热，会爆炸的。”
“血管爆炸？听上去像日本漫画。”
“小夭，是真的，你下次可不能这样了。”
“嗯，下次改喝白酒。”
“拉乌，拉乌。”
“拉乌？什么意思？”
“哎呀，我们那里的话，不是好话。对了，你戴表了吗？几点了，可别没车了。”
“没车我们就不走了，明天早上变一对儿冻死鬼，也不孤单不是？”
“我……”
“好了，好了，知道了，现在就走，不让你有机会跟我一起做鬼。”
和小夭和李信宇的这种形象很轻易地就吸引了公交车上所有人的目光，和小夭大大咧咧毫不在乎，李信宇却窘得手脚不知道怎么放，连呼吸都不顺畅了，他这个样子逗得和小夭笑了一路。
下了车，李信宇逃也似的往小区里跑，和小夭在他身后放声大笑，没跑几步，他突然停住了。
“哎，怎么了，是不是想明白了，要跟我去做冻死鬼啊？”
李信宇没有反应。
和小夭顺着他的目光，看到林思媚站在小区的一片树影里。
“思……思媚，你怎么来了？”
“你自然不愿意看到我，没关系，我话说完了就走。”
“思媚！你知道我恨不得24小时都跟你在一起，我怎么会不愿意看到你呢？”
“这话要是放以前，我信，现在嘛，我就得掂量掂量了。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啧啧，都‘湿身’了呢，我一直以为你是个很没有生活情趣的人，原来你只是跟我在一起才那么无聊啊。”
“你们谈吧，我先走了。”
“你还是留下的好，和小姐，我正好也要找你呢。”
“找我？什么事？”
“我要祝你们两个早日喜结连理啊。”
“你把话说清楚。”
“你们做得都这么明显了，还要人说吗？”
“我警告你，不要惹怒我。”
“思媚，你到底想说什么？”李信宇上前一步。
“分手。”
“什么？”李信宇一个趔趄，险些摔倒在地。
“做都做了，你还装什么装？”
“你给我说清楚，我做什么了？”李信宇的眼神像是要吃人，但林思媚没有退缩，从包里拿出一张照片递过去。
“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和小夭走上前来凑近一看，照片上，自己和李信宇相拥而眠。
“这……这是什么？我怎么不知道？这不可能啊？”
“哼，丑事都做了，还有什么不好承认的？”
“你……”
“够了！林思媚，你不就是想逼我跟你分手吗？好，我成全你，这话由我来说，我们分手！我们分手！你走，你走！我再也不想看到你了！”
林思媚掷下照片，抬腿就走。
李信宇的身体剧烈地颤抖，终于失声痛哭。
和小夭从没见过一个男人的眼泪，她站在旁边，不知所措。
李信宇的哭声悲痛欲绝，让人不忍卒听，林思媚离开的脚步停了下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