狠狠剜了一眼,金香玉哼道:“算你兔崽子狗屎运!”
拓跋阳冷眼望着院落里的众人,蓝眸划过一色阴狠,举鞭落下:“杀!一个不留!”
方才逃回的下人问道:“不找了?他若肯为太子效命,何愁不统天下。”
拓跋阳冷笑:“他是死人我一样开心!”
“老子今天跟着野蛮人拼了!”第一个拔出腰刀的竟然是范大作,那一刻一直懦弱的商主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顶天立地的汉子。他高举着朴素腰刀,挡在了金香玉面前,直对着狼牙铁骑的森森箭锋。
“宁死不辱!宁死不辱!”人群里的男人们纷纷拔出了平时护身的短刀,连女人们也拔下尖利的金簪,紧紧地握在手掌中。
拓跋阳微微一愕,随即无情厉声道:“放箭!杀!杀!杀!”
铁箭如流星雨般射向人群,暗黑的箭矢不停地发出令人颤抖的厉啸,一瞬间空气里弥漫着生铁的潮腥气。
很快,哀叫声,痛嚎声,咒骂声,在客栈院落里此起彼伏,与坍塌土墙后拓跋人手中火把的明亮光线,交织在一起,共同组成了这个暗夜的沸腾。
“香玉,你从后门逃吧。”范大作挥刀斩断一根铁箭,扭头对身边的金香玉吼道。
金香玉纤影一闪,反身躲过两支呼啸而来的箭矢,骂道:“老娘早就不用老鼠才钻的耗子洞了!”
“天杀的!”范大作龇牙拔掉手臂上的铁箭,带起一片鲜血横飞:“香玉老板娘,有一句话我范大作憋了很久,现在反正也不知道活不活的过今晚,老范就豁出命来问……”
“有什么屁快放?”金香玉右腿踢掉一根铁箭,转身靠在范大作背后。
“香玉,能不能为我做一辈子红烧蹄髈啊?”范大作嘶吼着又劈断三根箭矢。“我很想娶你专门只为我一人煮饭……”
“香玉,我知道自己粗鲁得很,配不上你,可……小心……”
范大作反身抱住了金香玉,铁箭射没入他的背心。“这是我第一次抱你……”
“血——”金香玉愣愣地看着自己胸前被滚烫的血液浸湿,随后仰天长啸,劈手夺过范大作手中的腰刀,双目泛红,冲向铁骑吼道:“奶奶的!老娘平生第一次听到告白,就让你们这些王八蛋给毁了,看老娘把你们大卸八块!”
“香玉,不要……”范大作死死地扯住了香玉老板娘的小腿,将老板娘绊倒在地:“好好活着……”
看着老板娘重重地摔倒在地上,我的指甲陷入了我的掌心,疼痛入心。
鲜血从金香玉唇角滚滚而出,她吐出一颗带血的牙,回首骂道:“死人,老娘还不是要为你报仇吗?”
“为什么现在才说?老娘等了你那么久,你一说,就走了!”金香玉爬着挪动到范大作身边,拳头如雨般落下:“死呆鹅,老娘不准你死,老娘还没有听到你说我爱你呢!……知不知道,不准死,你给我大声说一遍,我爱你……”
老板娘晶莹的泪水滴在范大作背后的中箭处,血花像是吸饱了营养,艳丽丽地完全绽放。
真是一种嘲讽,非得鲜血流尽才能开出最美的花朵。
轻轻地,我开口:“我爱你……”
对着空洞的小孔,我的泪水与老板娘的泪水一同滑落。
铁箭银芒破空,暗夜里四处绽放有艳丽的血花。
蓦然眼前一片黑暗,有一只温热的大手完全挡住了我的视线。墨香混着血味冲击着我的鼻端,这是怪异的甜腥。
“不要看了,也许你将承受不起。”
眼睛里没有一丝光明,凭着感觉,我似乎被他移到了胸前,面对面。
“这算不算得上一次屠城呢?”
他沉默。
“而我们本可以消弭这场屠杀,是不是?”
他蒙住我眼睛的手轻轻颤了颤。
“其实,就算我们站在拓跋阳面前,他未必会杀我们,而我们也有机会可以再次逃脱,是不是?”
前方有无奈的叹息声。
“那么多无辜善良的人死去,全是因为我们的自私,是不是?”
他终于出声,淡然中透着掩不住的冷漠:“这只是他们的命,与任何人无关!如果这些人足够强大,谁也杀不了他们!”
不会每个人都可以强大到掌控天地!
猛然抓住他的衣襟,指骨间抵住了他的锁骨:“可他们会杀了我!或许在每天深夜里,范大作会出现在我的梦里,他站在沙漠的绿洲里微微憨笑,然后他的嘴角蜿蜒出僵黑的血,扑倒在我脚边,背后插着拓跋铁箭,血肉模糊。他会缓缓地抬起头,白森森的骨指深深掐入我的脚踝,狰狞笑道:妹子,为什么不救我呢?”
“——还有这浸满鲜血的客栈,我会徘徊在这里,永远也走不出去,身边到处都是怨恨的双眼,他们不停地吟唱:还我命来,还我命来……”
他的一只手依旧遮住我的眼。
寂黑中,他的另一只手缓缓地覆上我颤抖的肩,掌心的热量灼烧着我的肌肤:“上官扶柳,在天下的争夺中,无论是现在,还是将来,都将会有无数的人死去!不能心软,不能懦弱,不能犹豫,记住从今以后你要陪着我一路走下去!”急促的呼吸渐渐靠近,他嘶哑沉声吼道:“为了我,学会舍弃……”
背后有冰冷的破空气流划过。
刺锐的酒缸破裂声在耳边炸开,冰凉的酒瞬间喷发出来,我的半边脸洒满醇香的烈酒。酒顺着脸颊落到唇角,沿唇线渗入口腔,火辣一下子烧到喉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