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声音不轻也不重，低沉的声音却恰好能让这妓营里不管是醒着的还是装睡的人，都能听得清楚明白。
黑灯瞎火里，梦云的脸色难得得渲染上一层红晕，骑坐在长孙澜身上的身子也是颤了一下，有些僵硬，但不过两秒，便是恢复了原来的样子。
想要一个自十四岁起到如今十八岁，都是在肮脏不堪的妓营里靠着一具肉体存活，是的，活到现在的女子，只因新来的人的一句话就是改变，那么，她这四年也不会过来，或许在来的那一年就曝尸军营了。
“我是什么？一个千人骑万人枕的妓女。”
梦云冷笑了一声，反倒是冷笑了起来，和方才叫嚣着的模样截然相反，话语里的冷静与理智，仿佛变了一个人，不似白日里那个用粗劣的香粉胭脂描画着眉目，扭动着暴露的身躯奉承讨好的妓女。
话里透着自嘲与对这个世界的绝望。
就是旁边那因为梦云‘厉害’而总是跟在其后的秦儿，都是察觉出了她的变化而迷惑得抬头看了一眼这个入军营四年还未死去的人。
只不过一瞬，便是又变成了媚俗的妓女，妖娆得扭动着腰肢，骑坐在长孙澜的身上，
“贱人，这妓营里，我梦云说的话，没人敢不听，你初来乍到，却是如此，呵~~看我今朝不教训教训你，你还不知这妓营谁最大！”
掐着嗓子说的话，娇嫩妩媚，却也刺耳。
长孙澜微微抬起的脸上，黑暗中那双漂亮的清眸眯了眯，
“姐姐说的是，澜儿还有很多要向姐姐学，今日是澜儿胡为了。”
有一种感觉是当你准备了千言万语准备了千百计谋，对方却是软绵绵轻飘飘的飘来一句话时，所有的准备，便是成为了软绵无力。
梦云现在便是有这样的感觉，她愣住了，完全愣住了，揣测着长孙澜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揣测着她是不是话里有话，她谨慎得看着被自己钳制在下面的长孙澜。
周围的一众穿着暴露的劣质纱衣的军妓们揉着惺忪的眼睛，疲累的腰肢让她们凑了一会儿热闹后便是到底歇了去。
每次来了新来的，便会有这么一遭，习惯了，结局也早已知道，不若早些歇息，养着身子迎接明日的到来。
“你，你什么意思！我告诉你，别和我打哑谜！我不吃这一套！”梦云显然是被激怒了，低哑着嗓子俯下身凑到长孙澜的耳边，语气愤怒，但长孙澜却是轻易得听到了话里的惶恐。
“是澜儿不懂规矩，还以为我是万人之上的长公主，却是忘了，如今不过是千人骑万人枕的妓女，多亏姐姐一言，提醒了妹妹。”
长孙澜依旧是如方才那般，态度谦恭而陈恳，句句似从肺腑里言出。
梦云听罢却是久久不言语。
长孙澜也不语，她的确不再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公主殿下了，百日里只记着心中仇恨却是忘了，古有云，锋芒毕露自会招的杀身之祸，兵法亦有云，假痴不癫，敛去锋芒，才能在这里存活下去，把握时机，自当一撅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