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2007年十月,立秋之后的第一个周末。
龙蟠虎踞的古城南京,好容易才走出炎炎的夏季,走进了秋日的清凉。中山陵这一带今天下了雨,开始是小雨,江若还以为是秋雨绵绵,想不到还没过中午雨就变大,而且越下越大。
本想趁着休息日到梅花山,明孝陵一带走走,这雨一来,只好一切作罢。江若这最近的两年也不知怎么了,只要一到秋天,只要一落秋雨,心情就特别不好,情绪也非常低落。报社里的同事们都劝他早点儿结婚,说是有了家,有了妻子会好一些。但江若自己心里明白不是那回事儿。
两年了,江若的心中,始终有一个结,系得死死的,怎么也解不开。大学同班的同学中有学心理学的,从治疗的角度找他谈了许多次,没用。人家双手一摊来了句“你啊,这不属于心理学的范畴,而是情结。”
不知道的人听了这话,还以为江若是因失恋而导致心理失调。其实呢,不是爱情,而是友情。是对真挚友情的一种深刻怀念。所以每年的秋天他都会自己去梅花山上,找一处干干净的地方,放上一束鲜花,燃点一对香烛,默默地在心中回忆一对恋人朋友,一对在秋风中消逝的灵魂。
江若站里在家中的窗边,右手端着茶杯,左手轻捻着一圈菩提佛珠,这串珠子戴在他手腕上已是第三年了。而他的思绪,却总是随着秋雨秋风飘回两年前……。
江若隔着玻璃看着窗外的大雨,天空乌黑乌黑的。楼下的那棵大树,浓密的树冠在风雨中摇摆。雨水在窗户上拉出密密的斜道。都立了秋,还有这么大的雨,这季节和天气,都拧了个儿。
编辑部刚打来电话,说那篇纪实报道得重写。文章的重点不能放在人物的生死上,而是要重点论述怎样建立正确的人生观。还说这是主编的意思。江若有些茫然,吃不透这主编到底想要什么?
《扬子江晚报》也算是个不小的报社了,江若在“社会生活”栏目一干就是五年。还没从南京大学毕业时,他就一心想当一名专栏记者,以敏锐的目光和辛辣的笔尖扫除社会的积弊,可等他去晚报报到时,发现自己被分配在了一个不温不火的生活栏目。他也没说什么,这一埋头,就干了五年。新闻圈内,依然是默默无闻的小人物,一个没什么建树的三流“小记”。不像那些个“大牌”,随便到哪儿,不用往外掏名片。那张脸,就是名片。
江若心中当然不服,自己学的是新闻专业,成绩拔尖。笔头如风,指点江山。在校期间时常往各大报刊和杂志投稿,每每有投必中,又稿必用。他抱怨自己运气不好,老也碰不到能“出彩”的活儿。
上个月去杭州开会,和当地的同行闲聊中得来一段传闻。听在耳朵里觉得新闻性很强,而且很有悬念。他就把听来的故事当纪实地写了一篇,并且利用开会的间隙做了些采访,证实了确有其事后,回到社里把稿子交了主编室。一个星期多了,上面才有了回音,而且,还得重来。江若想了想,还是应当找主编谈谈,双方沟通一下比较好办。
江若看看外面的雨还是很大,如果过了中午还不下,说不得只好冒雨打冲锋了。他拿起桌上的电话,“你好,我江若,帮忙转一下主编室,谢谢。”电话转过去了,是主编的声音,“江若啊,有什么事?简短些我这儿正开着会。”“对不起主编,打扰您一分钟。我想约您下午谈谈,您看…。”江若故意没把话说完。“啊,行啊。下午三点吧。”江若正想表达谢意,主编却挂了电话。江若一愣,对着手里的话筒做了个鬼脸,嘴里学了一句“下午三点…。”很正点的苏北腔。
江若看看墙上的电子钟,还不到十一点,还早。从家里到报社也只要二十分钟,那还说是堵车时段。今天这天气,估计街上的车不会多。他点着一支烟,挪动鼠标点开了PPS,想找部电影看看。上下拉了几个来回,没有想看的,干脆就进了自己的博客,乱写点儿什么打发时间吧。
江若没想到,博客中有一条留言,留言者的网名叫“知道我吧”,江若先是笑了一笑,他知道这是杭州的那位同行。可留言的内容,却激起了他的兴趣,“那位女主人公,已到杭州,住在美术学院她的老师家里,我帮你把人稳住,你赶紧来一趟。盼复。”
江若赶紧回复,“你把人稳住,我晚上给你去电话。”发送完毕,江若的脑子里,像似新装了一部马达,轰隆隆地转开了。片刻之间,他转出了一个决定。趁着下午见总编时将这件事在郑重的重述一遍,而且向主编请求一次专访和跟踪。这样的话就可以在社会栏目做一个连载,一定会有好的收效。
江若重新点着一支烟,而且新泡了一杯茶,开始整理思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