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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烟,熏进你的眼(4)


  “进展不错哦!”李泽昊都走过去了,眼风瞥见了白雁和冷锋,折回一步,语调平平,却分明带着一丝讥讽。

  冷锋被他问得一愣,没明白他什么意思,不过倒也不用他操心,白雁抢先发了话:“嗬,这进展要是与李老师和伊老师的天雷勾动地火比,那是小巫见大巫。”

  李泽昊看向白雁,脸上青筋直耸。

  他了解白雁和柳晶的关系有多铁,上次看房时,他就尝到了她的厉害。她就那么轻飘飘一句话,就把他和伊桐桐炸得灰头土脸。他火不敢发,忍又忍不下,梗着脖子蹩了好一会,才强压着脾气生硬地说:“白雁,我知道你对我有看法,但我知道我活该让你对我有看法。但这是我和柳晶的事,你别不问青红皂白,就抡起棍子打人。柳晶她现在也过得不寂寞。”口气像是打翻了几百年的老陈醋。

  “不寂寞?”

  听他这么一说,白雁心头的火苗蹭蹭往上冒,“你的意思是说你和别的女人上床,柳晶也有错?对,对,她是有错,错在她以为你为人师表,道德高尚,有情有意,其实不过是道貌岸然的一当代陈世美。”

  李泽昊直直地杵在那里,血气往上涌,面红耳赤,深吸了几大口气才抑制想要发作的冲动,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我是移情别恋,那她好在哪?也不过隔了几个月,她不就和其他男人搂搂抱抱了。”

  李泽昊闭了闭眼,想起早晨在医院看到的一幕,额上的青筋都要迸出来了。

  白雁先不管他说的是真是假,冷冷一笑,“难道你想要柳晶捧着个贞节碑,给你守节?不然就跪在分手的地方,等你玩腻了,良心发现时,回去陪她看细水长流?”

  “白雁,你不是柳晶,你根本不懂我们之间的十四年的爱情。”李泽昊红着眼睛嘶吼。

  白雁弯起眼角,笑得眯眯的,“我又不教书育人,当然不懂,可是她懂。”她呶了下嘴。

  李泽昊回过头,呆若木鸡地看着伊桐桐脸色苍白地站在包间的门口。

  “李老师,你去个洗手间,怎么这样久呢?”包间里探出个头,笑着向李泽昊招手。

  “就来!”李泽昊低下头,目不斜视地从白雁和冷锋身边越过。

  伊桐桐僵僵地站着,一动不动。

  “进去呀!”李泽昊拉伊桐桐。

  “别碰我!”伊桐桐甩开他的手。

  李泽昊沉着脸,用力把伊桐桐拉进包间,“砰”一下关上了门。

  白雁耸耸肩,“我们也走吧!”她对冷锋说。

  冷锋发动车子,上了路,扭头看白雁,“别生气了。”

  “我不是生气,我只是想不到他一边搂着别的女人,一边还提十四年的感情,可怜的柳晶到现在还对他念念不忘。”白雁疲惫地靠在座椅上,闭上眼睛,揉了揉太阳穴。

  “如果有爱,你不是说不要去太计较?”他现学现卖。

  白雁滑下半个车窗,让夜风夹雨吹进来,吹走胸中的闷气。

  “柳晶他们曾经是甜蜜的,一帆风顺的,没经历过风雨。现在刚经了点风浪,他就弃下柳晶走人。婚姻是一辈子的事,要同甜蜜、共患难。我与康剑没有甜蜜过,从认识起,就是风雨交加。正因为经历了这些,才意识到什么是最重要的。这不一样。想要遇见一份坚硬如磐石的真爱,很难啊!”看着外面流动的夜色,她渐渐安静下来。

  冷锋始终很沉默。

  他想,经过了今夜,他对爱情的理解可能又有不同了。

  理解正确又如何,还有机会向谁诉?冷锋叹了口气。

  这是一个极度狂欢的夜。

  李泽昊当了几年的教书匠,第一次,男男女女,吃饭喝酒,唱歌跳舞,异性按摩,温柔乡中,是熏得飘飘欲仙。

  外面是寒风刺骨,包厢里却是暖风习习。

  在祖国的南端,濒临某海滨的开放型城市,某私立中学的教导主任,来到滨江,招摹教学精英。李泽昊是校长最最想招走的一个。

  李泽昊不知喝了几瓶酒,自已也数不清,只记得这个姓万的教导主任,眼睛有点儿斜,一个劲儿地说:“李老师,给我面子,喝!李老师,我们那学校呀,风景如画,四季如春,年薪二十万,外加住房。”

  李泽昊在暖风中,大脑还能保持正常运转,他口齿不太清晰地说:“要我去……可以,但我还有个条件,我……得再带一个人去。”

  万老师暧味地眯着眼,“是伊老师吗?”

  李泽昊瞪大眼,“你怎么知……道的?”

  “知已知彼,百战百胜。李老师的情况,我是了如指掌。”万主任潇洒地一拍胸膛,“这事,我们校长早有安排,只要李老师过去,伊老师,我们也接受。”

  李泽昊心里面激动得像朵沸腾的花绽放,忙不迭地拿起手机。今天,他要在伊桐桐面前扬眉吐气一回。他,李泽昊,虽然没做到大官,但以后,也可以让伊桐桐穿丝戴金,吃香的喝辣的,看她以后还会不会再拿他与她那个前男友比。

  此刻,李泽昊的酒醒了差不多。

  身后,万主任和几个教书匠仍在把杯换盏、热血沸腾,而眼前,伊桐桐的脸却如一块又冷又硬的臭石头。

  “有话,回去再说。”李泽昊有些心虚。

  今天,到底算是个喜日还是个霉日?

  昨晚他不知怎么梦到了柳晶,两个人在老家的杨树林里亲吻,吻得难解难分、欲罢不能,他的手悄悄地解开了柳晶胸前的扣子,刚想往里伸去时,他被尿给蹩醒了。然后,满脑子就全是柳晶,再也睡不着。鬼使神差的,天还没亮,他跑去菜场,买了新鲜的鲫鱼,做了鱼汤馄饨,赶到医院,却撞见了柳晶和别的男人搂搂抱抱。

  这一整天,心就揪着,没舒展过。

  现在,心更像被谁用绳子扎着了,连呼吸都不顺畅。

  “我偏要现在说。”伊桐桐就觉着有杆高压水枪,自己被从头到脚浇了个透心凉,不由地打了个摆子。她以为牢牢受她掌控的李泽昊,原来也会吃着碗里,想着锅里的。

  分手的念头像只水瓢,晃晃悠悠地浮上来勾引她。她看着那只水瓢,手伸过去,甚至握住了。心里面却有个魔鬼般的声音吓她,丢开。

  “为什么?”伊桐桐急得大声问。

  “像你这样的女人,到了这个份上,一切情感都要为现实让位。”魔鬼道出了她心底的呼声。

  伊桐桐委屈难鸣,身体瑟瑟发抖。她可以为康剑服从现实,可是不甘为李泽昊。

  李泽昊被伊桐桐盯得汗毛都竖起来了,这时,屋子里突然安静下来,喝酒的人把注意力转向了他们两个,他感觉伊桐桐让他没了面子。这世上三条腿的蛤蟆找不着,女人可多了去,谁怕谁?心一横,血往上涌,“好,那我们出去说。”

  他粗暴地把伊桐桐拉出了包厢,暗想只要伊桐桐敢对他发脾气,他就立刻说分手。斩钉截铁,不留一点余地。他用力把脸板得死死的,内心却翻腾着。

  “你老实告诉我,你爱的到底是我还是你那个像个傻大姐似的土包子前女友?”这话,伊桐桐已经让了好几个点,并不为难李泽昊,只要他退后一步,把她哄一哄,这台阶也就下了。

  可她说了“像傻大姐似的土包子前女友”,刺痛了已抑郁了一整天的李泽昊。他的眼中笼起一抹怒色,声音低哑却清晰。

  “对不起,我忘不了她。”

  伊桐桐一直死死地盯着他,面无表情,也不打断。

  等他说完,短暂的沉默之后,她突地深呼吸,抬头,运气,扬手一记耳光,照着李泽昊的脸就甩了过去。

  “有句话,我一直想告诉你,其实,和你在一起时,我都是催眠自已,把你当成我的前男友,你看,上床时,我都是闭上眼的。”伊桐桐出奇的镇定,一点都不像抓狂的样子。

  “啪,啪!”一切不过发生在几秒钟,她话音刚落,还没眨眼,李泽昊一抬手,左右开弓,同样掴了她两个巴掌,比她的更响,更脆。

  伊桐桐皎白的面容一下如发了酵的馒头,突地肿了起来。她像傻掉了,一动不动,不敢置信地看着这个平时对她唯唯诺诺的男人。

  收回手,李泽昊冷漠地闭了闭眼,“我还要多玩一会,你先回去吧!”他没再看她,推门进去,重重地甩上了门。

  伊桐桐呆呆地站着,什么意识都没有。

  她木木地转过身,往大门走去。不远处,几个服务小姐同情地看着她,小声地议论着。

  她本能地走,脸上火辣辣地疼。她走到路边,抬手拦车,机械地说了一个地址。

  头发上淋了几滴雨,滑到脸腮,很凉。

  车在市政府招待所前停下,她靠着一根电线杆倚着,一动不动。

  已经是夜里十点了,四周空荡荡的静,招待所的门房里灯亮着,里面专来电视机的声音。

  她拿出手机,开始拨手机号码。一拨通,就被按掉,她不死心地再拨,当她第六次拨过去时,对方关机了。

  伊桐桐苦笑,拭去脸上的雨珠。突地,她听到一声车响。

  雨中,一辆黑色的轿车停在了招待所门前,门打开,康剑撑着伞跨了出来,车掉过头,走了。

  “康剑……”伊桐桐跑了过去。

  康剑吓了一跳,转头看去,伊桐桐脸红得不正常,明显有些肿,全身淋着像个落汤鸡,人都快站不稳了,头晃晃地低下来,抓着他的手,口中含糊不清地叫着他的名字,一刻不停。

  “怎么回事?你被谁打了?”

  伊桐桐不说话,就呜呜地哭个不停,

  康剑眉头紧蹙着,瞧着看门的老头探出身,忙把伊桐桐拉到伞下,怔了怔,拦下一辆出租车,“去华兴公寓”他对司机说。

  他没见过伊桐桐这样子,不方便把她带进招待所,又不能把她扔到雨里,他想来想去,把她送回公寓好了。

  他把手机又开了。他在路上到伊桐桐的来电时,以为她仍是不死心,盼着能和他重新来过,烦不胜烦,就把手机给关了。

  “你男朋友呢?我帮你打电话,让她来陪你。”

  手机的屏幕一闪一闪,电池快没电了。康剑抿了抿唇,想起来白雁和冷锋出去吃饭,回来后要给他电话的,心里面不禁有些着急。

  “不要提他,不要提他。”伊桐桐哭得更凶了,惊得开车的司机都回过头,问要不要停会车?

  康剑无奈地一摆手,“不要了,快开。”

  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是白雁的。

  康剑捏着手机,迟疑了一会,按了通话键。

  “领导,你刚刚干吗关机?”白雁嘴巴里在嚼着什么水果,脆脆的,听起来很多汁。

  “我可能不小心碰了关机键。”

  “哦,我到家了。唔,手好酸,独臂真不方便。”

  “菜好吃吗?”康剑把身子别过去,尽量离伊桐桐远一点。

  “领导,你的声音很小,我听不清楚。”

  伊桐桐突然提高了哭声,哭她所有的委屈,所有的不甘,所有的伤心,所有的难过……

  “领导,你身边是谁在哭?”白雁这下,听清楚了。

  “先生,你要去的是华兴公寓的几号楼?”这时,司机一个大拐,进了小区大门,问道。

  “十六号!”伊桐桐抽泣着回答。

  康剑心提到了嗓子眼。

  白雁那边沉默下来了。

  “白雁?”康剑喊着。

  屏幕一黑,手机没电了。

  康剑自嘲地耸耸肩,这真是屋漏偏逢下夜雨呀!

  下午四点,他听滨江纪委的一个领导说,华兴被省纪委的专案组喊过去谈话了,到这个时候,华兴还没出来。

  早晨市政府领导班子碰头会,丛仲山在会上唉声叹气,面沉似水,向大家沉重通报,他向省政府提交的宽大政策的申请给驳回了。

  一般情况,某个领导一被双规,然后就像蜘蛛网似的,能一下子扯出一大串的人。作为当地的父母官,都会在这时向上级申请一个期限,让与有关联的官员在某日之前,把受贿的钱交到廉政账户上,然后就查到你时,你出示缴款书,就不予追究。毕竟一个市出多少贪官,父母官脸上也无光。

  现在,专案组已抓进去六个了。丛仲山忙去省城活动、打点。

  报告到了陆高官手中,陆高官义正辞严地把他训斥了一通,说他这是姑息养奸。

  会场上,沉闷得如一潭死水。

  “同志们,我尽力了,你们好自为之吧!”丛仲山习惯性的目光,探照灯一样扫向全场,最后落在康剑身上。

  康剑一脸平静。

  伊桐桐踉踉跄跄地下车,要不是康剑手伸得快,她差点一头栽倒在地。

  她把全身的重量都压向了他,悲伤地看着他,“你……能送我上楼吗?我真的没有一点力气。”

  康剑没有说话,扶着她走向电梯门。电梯一开,他替她按了“16”,然后,他退了出来。

  “康剑……”伊桐桐绝望地看着他,挡住电梯门,眼角挂着眼泪。

  “桐桐,我们之间该说的都已说完。人走在路上,不能往回看,而是要笔直地向前走。每个人都有自已该忙的事、该关心的人,我们,已经过去了。”他把她的手推开。

  电梯门缓缓合上,遮住了伊桐桐的泪容。

  康剑转身,出租车还在外面等他。

  他说了白雁的地址。

  车开到楼下,白雁租处的灯已经熄了,他在雨中站了一会,抽了枝烟,转身离开。

  到了招待所,把手机充电,再拨白雁的电话,白雁关机了。

  接下来的三天,立竿见影,白雁的骚扰电话就没了。康剑打过去一次,她说在医院里拆线,不方便接听,然后就挂了。

  合上电话,康剑就开始心神不定,感觉像有力却使不上劲,生命里突然成了一片沙漠。心里没着没落的,发慌。脑子里好像有一团草,凌乱地堵在一起。他在办公室里怎么也坐不住,让简单开了车去旧城的工地转转。

  车子开得很慢,走走停停。他一看看着车窗外面,看着外面建筑的房子、冻得光秃秃的河岸、仍坚强地泛着绿色的树木,一切无声地滑过。以前坐车他总是让简单开得快再开快,自已则不停地接电话和打电话。

  “这里,以后会成为滨江最漂亮最时尚的地方。”他对简单说。

  简单专注地看着前方,心情也很沉重。作为康剑的专职秘书,他知道康助现在的处境差不多是背水一战。

  转了一圈,车又开进了市政府大院。

  “康助,市委紧急会议,在十楼会议室。”小吴秘书跑过来,说道。

  “是哪方面的会议?”简单问。

  “我向安排会议的办公室秘书打听了下,说是出席的人有省纪委的领导。”小吴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康剑。

  康剑悬了太久的心“啪”地一声,平稳着落,他拿起笔、会议笔记,大步流星地向会议室走去。